结果十天过去才抄完八遍,二老爷赶到西府,将他好生责打一顿,连着老太太都来不及拦住。
之后又让宝二爷再抄写十天孝经,这次宝二爷倒是拼死抄完十遍,二老爷看过骂字迹潦草,亵渎圣贤。
于是让宝二爷重新抄写十天,如此反复数次,因此事涉及父教孝礼之事,即便老太太也不好太过阻拦。
如今算起来时间,宝二爷已抄了一月多孝经,每日都忙得出不得房门,因此二奶奶才有这等话头。”
众人听了都笑,贾琮心中莞尔,没想到贾政也是妙人,大概真被儿子气晕了,想出这等古怪法子
笑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情,我却一点都不知。”
五儿笑道:“三爷每日早出晚归,我们又觉此事无趣,也都没有提起,三爷自然不知。”
……
五儿和平儿虽清楚宝玉的糗事,但知贾琮不喜宝玉纨绔无能,不知所谓,所以她们寻常不屑说此事。
日常芷芍、晴雯等人极少去西府走动,自然不清楚西府的趣事。
姊妹们倒常到西府给贾母请安,虽也都知道这桩轶事。
但迎春深知兄弟不喜宝玉,又因宝玉每每言语贬低贾琮,让她对堂弟心生隔阂,自然也不愿去提。
黛玉是根本懒得在贾琮跟前说起宝玉,不仅无趣,还坏了自己和三哥哥说话兴致。
探春因和王夫人的嫌隙,对这个同父兄弟已生疏离,况且也不是好事,提了也是没脸。
至于史湘云因和宝玉在贾母身边养大,终归有些姊妹情义,不好在别人跟前说他的糗事取笑。
所以,宝玉这桩丑事,已在西府牵扯一月,贾琮才会一无所知。
……
荣国府,荣庆堂。
堂中贾家女眷济济一堂,翠裳华服,香风迎袖,簪佩宝光,一副富贵悠闲景象。
自贾琮离府上朝,迎春、黛玉等姊妹便来给贾母请安。
宝钗也跟薛姨妈过来走动,和众姊妹一起闲坐聊天,一时竟都不散去。
要是换了往常,黛玉和宝钗给贾母请安,必定要找由头先离开。
因宝玉总也卡时辰过来走到,好在姊妹跟前言语炫耀,夸夸其谈,借机亲近。
但如今宝玉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生不如死之境,每日都在挣命抄写孝经,哪里还敢出门溜达。
贾母曾叫袭人来问,袭人只说宝二爷如今甚好,每日在房里用功,老太太不必操心。
袭人也被宝玉整怕,最近二爷但凡出门就闹出事故,不如在家抄书清净,左右混混时间,等成了亲就不怕了。
贾母也常叫鸳鸯去宝玉房里查看,鸳鸯回来也说宝二爷在房里用功,颇为难得,也是老太太的福气。
如此来往几次,贾母也就放下心思,让人每日往宝玉房里送汤水瓜果,嘱咐丫鬟服侍好起居睡觉。
又叫袭人过来唠叨,让她盯紧宝玉,不能因读书刻苦,就此熬坏身子,可万万不行的。
黛玉、宝钗等因去了这等惊悚膈应,也就少了心头顾忌,乐得和姊妹们在荣庆堂消磨时光。
荣庆堂中也当真许久没有这等安逸和谐……
……
王熙凤产后调养两月,如今早已行动自如,也坐在
贾母下首,陪着贾母和薛姨妈闲话。
贾母对薛姨妈笑道:“我听说你家哥儿也出息了,开了家粮米铺子,生意很是红火。
不仅我们两府米粮都从那里采买,几家老亲太太来家里走动,说她们府上的米粮,也从你家哥儿铺上买的。
这米粮可是家家户户食为天的物件,你家哥儿真是做的好生意。”
薛姨妈笑道:“蟠儿也是没笼头马,每日在外东游西荡,一不小心就惹出是非,哪有老太太说的那么好。
他和你家琮哥儿不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是没办法相比的。”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古怪,多少还有些失落。
薛蟠那个闯祸胚子,怎么能和琮哥儿比,神京豪门子弟能和这小子比的,只怕也找不出几个。
往日这姨太太提起儿子,总说远不如宝玉,如今连名字都不提了……
薛姨妈继续说道:“亲戚之间可不好扯谎,其实城北那家粮米铺子,哪里是蟠儿的产业。
不过是铺子东家和他是旧交,彼此有些交情脸面,才让他入了一部分股钱罢了。
这事情说来也巧,前两年蟠儿去大同跑了几趟买卖,便结识这位粮铺的段东家。
这人原本在大同有家商号,专门和关外做粮米、布匹、木材等生意。
可从去年开始,关外蒙古人屡屡冲关抢掠,事情越闹越大。
原本大同那边除盐铁是禁绝的,粮食、棉布、瓷器、木材这些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但去年岁末寒冬,过千蒙古骑兵偷关跑到山西,在太原城四处抢掠,还杀了许多人。
朝廷十分震怒,如今九边那里基本都是封关,往日正经生意物件都不能出关。
这段东家在大同混不下去,只能另起炉灶,到神京坐起粮米生意。
这人做生意的眼光着实不错,这粮米生意倒是让他做对了,蟠儿不过搭人家的便利罢了。”
薛姨妈是皇商大户的主妇,说起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头头是道。
贾母虽听的一知半解,但有些却是听懂的,比如九边禁绝盐铁,她真是在清楚不过。
她的大儿子就牵扯到这事上,连累大孙子贾琏还在辽东充军。
贾母叹道:“这都多少年没听说,如今蒙古人又闹起来了。
当初宝玉的爷爷也在九边领兵,还跟着太上皇深入大漠,大败蒙古兵,换来许多太平年头。
这蒙古人不是都被打残了吗,如今怎么又闹起来了?”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这些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大宅内的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其中底细。
你们琮哥儿是每日上朝的官儿,他必定是最清楚的。”
神京城北,雍瑃街,段家粮铺。
这是一家三间开脸的铺子,除了出卖各类精米、粗米、粟米等粮食,铺子还出卖各类南北时鲜干货。
雍璿街是神京城北的繁华街道,店铺林立,人流熙然,一向是生意兴旺之地。
即便在这样的街区,段家粮铺开张不过两月,但粮铺的门面气派,还是颇引人瞩目。
附近街坊店铺知道粮铺东家姓段,大同人士,据说是一位老练商贾,以前曾做过大生意。
虽不知段东家详细底细,但一个外乡人,国都之地,天子脚下,开办这等门面的粮铺,就不是寻常角色。
因神京是京畿重地,粮米关乎数十万百姓生计温饱,日常价银浮动关乎市井民心稳定。
因此粮铺不同于其实生意,官府虽不会限制城内粮铺数量,但神京两府对粮铺开办,勘合纠察甚严。
但凡能在神京开设粮铺的商贾,多半都是银资丰厚,有稳定的粮源供给之地,官场人脉必有来由。
段家粮铺开办不过两月,生意便蒸蒸日上,更不用说最近上门采买粮食之人,很多都是神京豪门大户。
这愈发让附近街坊掌柜暗中笃定,这位段掌柜必是个有根底人物。
因此,最近周边商贾东家上门交谈,饮宴相邀,多有结交之意。
这位段掌柜又是八面玲珑人物,谈吐机敏热络,出手大方,颇有人缘。
这也让她与雍瑃街各种人物,交集往来打成一片,很快成了街面上熟头熟脸的人物。
这日,段掌柜正在铺子内堂盘算账目,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算盘旁还放了盘烘焙羊肠,暗红干涩,气味寡淡。
每次算好一笔账目,他便往嘴里丢一口,显得自得其乐。
此事,外头一个伙计进来,说道:“东家,外头有位客人拜访,说是东家的大同老乡,姓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