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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琼闺秀玉

第263章 琼闺秀玉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

良久,二人唇分,宝姐姐已然娇喘着软在陈斯远怀里。凸碧山庄方向传来沙沙声响,宝姐姐抬眼便见莺儿正拨开枝叶往下头观量。

宝姐姐一惊,紧忙推开陈斯远,朝着莺儿摆了摆手。莺儿瞧见了,这才又去上头守着。

宝姐姐回身,眼见陈斯远一脸坏笑,顿时气恼道:“好好儿的说着话儿,偏你又来作怪。”

陈斯远笑道:“也是一时情难自禁。”

宝姐姐心下一酥,便也不说旁的,只道:“你还不曾说呢,那茗烟……有何马脚?”

陈斯远道:“你只管让莺儿扫听就是了,那小厮与东府的卍儿不清不楚的,说不得便在荣国府也有相好的。”

宝姐姐顿时唬了脸儿道:“奷近杀,赌近盗。只为了个淫字,这世间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那茗烟既如此不知检点,焉知不会引逗坏了宝兄弟?这事儿……回头须得让妈妈与姨妈说道说道。”

陈斯远顿时面上玩味不已,宝姐姐面上一僵,旋即垂了螓首过来扯了陈斯远的手道:“我,我家也是迫不得已,不笼络了府中下人,偌大的荣国府又哪儿有我们母女立锥之地。来日……我定不会纵容的。”

陈斯远握着丰润无骨的小手,不禁笑道:“我又不曾说什么——”

宝姐姐抬眼嗔道:“你便是没说,心下也是想了的。”顿了顿,又道:“再说笼络人心,也是为着姨妈。我心下本就不大乐意,平白无故的,又何必坏了家风。”

陈斯远思量道:“府中三处要职,太太已得了两处,总管赖大更是打落了威风,当此之际,太太又何必用这等法子笼络人心?”

宝姐姐叹息道:“你哪里知道那些老家奴的刁滑?人人生了一双富贵眼,惯会观望风色、捧高踩低,别看如今太太得了势,来日若是东跨院起了势,定不会少了那起子首鼠两端的!”

陈斯远不禁颔首,贾家仆妇人等的确都是这等货色。

宝姐姐又道:“那新开的府邸还好,下人都是新来的,也不曾彼此勾连了去。待过上三、四十年,大家彼此都沾着亲戚,可谓打断骨头连着筋,说不得便要合起伙来一起唬弄了主子去。要我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来日若是自立门户,隔上十来年,总要换掉一些刁滑的才好。”

陈斯远嬉笑道:“这等事儿自有妹妹来操心,我哪里理会得?”

宝姐姐顿时红了脸儿,虽白了其一眼,却憋不住笑意,咕哝道:“我……我又没说非你不嫁。”

陈斯远顺势便将其揽在怀中,道:“你敢不嫁,我便落草为寇将你劫了去做压寨夫人。”

宝姐姐吃吃笑道:“若是这般也好,做一对贼公贼婆。”

二人笑了一阵,又寻了省亲别墅后门前的台阶落座。宝姐姐早有准备,那一旁的廊檐下竟藏着一张单薄草席。当下陈斯远铺盖了,扯着宝姐姐并肩落座。

宝姐姐又说起白日间的事儿来,她虽早慧,内中却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陈斯远也不瞒她,一一说了个分明。

宝姐姐待其说完,不禁苦笑着摇头连连,道:“可见老太太如今也糊涂了。”

陈斯远赞同着点头。若真个儿聪明,自是要将黛玉宠上天,哪里还能由着宝玉胡闹?林妹妹的老师贾雨村如今官至二品,眼看着几年间一路扶摇直上,说不得来日便要入阁拜相。

贾家业已没落,当此之际不知交好这等人物,反倒惹了其不快……真是没法儿说。

想到此节,宝姐姐忽而心下唏嘘。外间都说金陵四大家,实则薛家敬陪末座,不过是个凑数的。虽家大业大,可上无官身庇护,下有各房争产,中间更没贾雨村这般青云直上的老师。

虽担着四大家的名头,可真个儿论起来……只是寻常。偷眼瞥了陈斯远一眼,心下不禁暗忖,错非早早与其结缘,只怕这等人物自个儿是高攀不上的。

又想起下晌时莺儿与自个儿说了湘云、翠缕主仆的话,宝姐姐便料定,那金麒麟必是陈斯远捡了去的,也是撞见湘云这才交还了。二人素日往来不多,云丫头又定了婚事……罢了,此时提起来,未免显得自个儿小性儿,还是不说为妙。

此时月上柳梢头,仲夏夜里,四下蛙鸣一片。二人说了半晌闲话,宝姐姐难免醉心,便不自查地偎在陈斯远身上。

陈斯远又不是初哥,略略扫量一眼,便见宝姐姐一袭粉红花卉纹样镶边淡黄对襟褙子内衬荼白抹胸,下着粉红兰花刺绣长裙,裙下还露出半截绣花鞋来。刻下眼波流转、面若桃花,显是动了情。

陈斯远便心下一动,顺势将其揽在怀里,四目相对,双唇又接在一处。这一回陈斯远可就没那么规矩了,一手扶其背脊,一手胡乱摸索,只顷刻便将宝姐姐抚弄了个气喘不已。

待那怪手下移,宝姐姐忽而悚然,蹙眉道:“不,不行……”

陈斯远附耳低语了几句,宝姐姐将信将疑,旋即又迷醉其中。于是静夜里,那蛙鸣声中又伴了细碎的窸窸窣窣。

俄尔,宝姐姐忽而背脊弓起,禁不住牙关相碰,随即翻着白眼儿绵软在陈斯远怀里,面上更恰似蒙了大红盖头一般。

陈斯远默默收了手,心下感叹:果然是水做的宝姐姐!

温言抚慰一番,谁知宝姐姐刚回过神儿来,便逃也似挣脱开来,又跳出去两步。

陈斯远怔了怔,起身正要追过去,便见宝姐姐后退着道:“你,你不许过来!”

“我——”

“不早了,你,你快回去歇着吧。”

说罢,也不管那席子,竟扭身就跑了。陈斯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闹不清宝姐姐这是闹的哪一遭。

却不知宝姐姐这会子正心有余悸呢。方才一番,自是比前回愈发让人蚀骨销魂。她自打停了冷香丸,心下炽火愈发升腾,又被陈斯远引逗得不能自已……错非强忍着逃了开来,只怕便要忍不住与陈斯远玉成好事。

宝姐姐一路疾走,业已眉头紧蹙、粉面含霜。这世间大妇仪态,说起来都是端庄、贤淑,偏她这会子欲火升腾……又与那些外头的狐媚子有何分别?宝姐姐心下气恼,小半是因着陈斯远引逗,大半却是因着自个儿把持不住。

那莺儿不知何时追了上来,嬉笑着道:“姑娘何不与远大爷多说会子话儿?我看巡夜的婆子须得两刻才会转过来呢。”

宝姐姐一扭头,顿时唬得莺儿面上一僵。宝姐姐就道:“小心着说话儿,仔细你的皮!”

主仆两个闷声无言,一路回了蘅芜苑。莺儿吩咐了那靠山妇关门落闩,自去内中伺候着宝姐姐洗漱。谁知处在室中,莺儿总觉贴近了宝钗,便会若有若无嗅到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因仲夏闷热,宝姐姐干脆叫了温水来,褪了衣裳入得浴桶中洗澡。那莺儿拾掇着衣裳,谁知拾了亵裤,便见其上大片的水渍,又有古怪气味传来。

莺儿这会子十六了,四下里奔走,连那多姑娘与人偷情都瞧过几回,又哪里不知这是何物?当下不禁憋了笑,暗赞远大爷好手段,只怕再来几回自家姑娘便要守不住了呢。

这日夜里,宝姐姐又是好一番辗转反侧,自不多提。

及至天明,宝钗拾掇停当,记起陈斯远的话儿来,于是待用过早点便急匆匆往东北上小院儿而来。

入得内中,那薛姨妈方才用着早点,见了宝钗就笑道:“我的儿,你可吃过了?”

宝钗随口回了,随即上前低声道:“宝玉身边儿的小厮,有个叫茗烟的,妈妈可记得?”

薛姨妈不明就里,只道:“自是记得,怎地说起他来了?”

宝钗肃容,便将昨日陈斯远所言说了一遭……自然,宝姐姐不好说是陈斯远告知的,只推说是莺儿扫听来的。

薛姨妈闻言顿时惊愕不已,道:“你哥哥几日里才来一回,便是来了,也不过坐会子就走,哪里就会四下传扬这起子是非了?”

宝钗便道:“妈妈莫非忘了,早先哥哥也去私学,因着那劳什子香怜、玉爱,很是与宝玉闹了一番别扭……说不得那会子便得罪了茗烟,让他记到如今,这才寻机报还!”

薛姨妈顿时恼了,道:“一个奴才秧子如今也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奈何她虽气恼,却一时间拿茗烟没法子。宝姐姐等了一会子,这才道:“昨儿个入夜时我便让莺儿扫听了,那茗烟也是个不知检点的。”

那茗烟行事肆无忌惮,东府的卍儿且不提,竟与荣国府的两个小丫鬟也有染。昨儿个夜里宝姐姐单顾着心下别扭了,早起才寻了莺儿过问,果然便问出了那茗烟的马脚来。

当下与薛姨妈一通说,薛姨妈顿时颔首连连,不禁熨帖着扯了宝姐姐的手道:“我的儿,亏得你,不然这一遭还不知如何与你姨妈分说呢。”

宝姐姐道:“这攀诬之事,但凡是九真一假,被攀诬的便百口莫辩。妈妈回头儿与哥哥说说,往后还是少来荣国府吧。”

薛姨妈蹙眉道:“我何尝不知?奈何你也知你哥哥的性儿,若不让他来,说不得便要去外头胡乱厮混。罢了,过几日我回去看着他就是了。”

宝钗心下暗叹,就是因着这个亲哥哥,自个儿才被人小觑了几分。亏得与陈斯远结缘,不然说不得如今还要死守着那宝玉呢!

宝姐姐说过此事,便回了蘅芜苑。

薛姨妈心事重重地用过早点,一径等到辰时过了,这才往王夫人院儿来。谁知才出门,便有同贵自外头回来,悄声说了昨儿个王夫人院儿的事儿。

临了又道:“后来政老爷去了赵姨娘房里,发了好一通邪火,随即便去了梦坡斋。”

薛姨妈心下暗忖,姐姐本就与贾政疏远冷淡,这下子只怕更没什么夫妻情分了。

当下到得王夫人院儿里,入内便见金钏儿跪伏在地嘤嘤啜泣,王夫人也是愁容满面。

见薛姨妈来了,王夫人不过略略颔首,就与地上跪着的金钏儿道:“我若真个儿厌嫌了你,又岂会责打一番?那让我厌嫌的,我连瞧都懒得瞧一眼。”

金钏儿只顾着磕头,一旁的玉钏儿便道:“太太,也是爹爹、妈妈说话太重,我姐姐受不得,这才一时想不开。”

王夫人道:“若无此事,我还想着冷淡几日,给你个教训,再叫来房里伺候着。可你偏要投井……如今怕是老太太都知道了,我哪里还敢留你?”

金钏儿求肯道:“求太太看在我往日还算忠心的份儿上,给我一条活路吧。”

王夫人思量一番,就道:“罢了,我那陪嫁铺子里有一处布庄,你且去帮衬二年,其余的过后再说。”

金钏儿闻言紧忙叩头,玉钏儿也陪着磕了个头,眼见王夫人叹息着摆手,这才扶了姐姐金钏儿退下。

二人才走,薛姨妈便凑过来道:“姐姐也是心善,这等丫头只管打发去庄子就好,又何必管那么多?”

王夫人心下恨极了金钏儿,奈何有昨日之事,她又不得不安抚。且如今王夫人也不知,那金钏儿是否委身宝玉了。若严加相逼,谁知金钏儿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这般心思不好说出口,王夫人便叹息道:“罢了,总是伺候了我几年,我也不能瞧着她没个着落。”

薛姨妈点点头,也不曾探寻。呷了一口温茶,忽而说道:“姐姐,一早儿便有流言传出来,说是蟠儿将宝玉与琪官的事儿传扬了出去,这才让姐夫毒打了宝玉。”

王夫人故作讶然道:“还有此事?”

也就是方才要安抚金钏儿,不然王夫人早就寻了茗烟来过问了。昨儿与赵姨娘做过一场,本想要下狠手,谁知贾政偏赶上这个节骨眼回来了。又与其一番吵嚷,王夫人顿时心如死灰。

回得房里越想越不甘,她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啊,如今竟斗不过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这让人情何以堪?

新仇旧恨叠在一处,不弄死赵姨娘母子,王夫人真个儿是坐卧不宁!

她拿定了心思,情知赵姨娘背后有老太太与贾政撑腰,听婆子说,昨儿个贾政在赵姨娘房里也发了火儿,过后便去了梦坡斋。想来也是恼了那对儿母子,如今合该拿了真凭实据往老太太跟前摆一摆,料想老太太定会被堵了嘴,再不好为其撑腰。

其后想要将那对母子揉扁了搓圆了,还不都是由着王夫人说了算?

此时薛姨妈忽而提起,王夫人自是讶然,不想这内中还有薛大傻子的事儿?

薛姨妈气恼道:“我还当哪个没起子的在背后胡乱嚼舌呢,谁知婆子正瞧见茗烟在二门外与人说道。呵,真真儿是乌鸦落在猪身上,他自个儿与蟠儿结了仇怨,便要趁机攀诬人。”顿了顿,又与王夫人道:“姐姐怕是不知,那茗烟不但与东府的卍儿有染,更是跟府中两个丫鬟不清不楚的。说不得宝玉屡次闯祸,都是被那茗烟引逗的呢!”

王夫人顿时恼了:“竟有此事!”奷近杀,赌近盗。王夫人就算再糊涂,也不敢由着下头人这般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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