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个冰冷的，黑着脸颊的李泽不见了，他护着怀中的小盒子，变得有些絮絮叨叨。</p>
“京城外原本有座苍翠的青山，山高且险峻，日出时景色最美。”说完一剑送走一只比肩兽。</p>
“南下青州看不到海……你应该没去过海边。”一手捏着化蛇的脑袋，扔出几里远，“海边多出珍宝，可以做个珍珠项链。”</p>
“凡世多江多湖，各有特色……”</p>
他一个人喋喋不休，沈慕琼跟在他身旁，在不知不觉里，一路走回了青州。</p>
结界坍塌，龙柱已毁，六界开始交错。</p>
神仙自顾不暇，凡世遍地焦土。</p>
整个青州城没有一个活物。</p>
李泽捧着那只小盒子，大步走在街道上，七彩的大椿树落下星星点点的光。</p>
这棵支撑着六界时间的大树，仍是盛夏，枝繁叶茂，光芒璀璨。</p>
他将那盒子埋在树下的泥土里，自己亲手刻了一块石碑。</p>
将那星辰的衣衫披在石碑上，把沈慕琼揣在衣衫里，留给他的几片七彩的鱼鳞放在碑前。</p>
他听话地守着那棵树。</p>
结界之外，龙柱坍塌，没有了守护者的人间成了妖魔的乐园。</p>
李泽一个人打理成为废墟的青州城，渐渐地，有些幸存的百姓聚在这里生活。</p>
凡世烟火慢慢回到了青州。</p>
从那时起，沈慕琼还活着的传言便悄悄兴起。</p>
那些不死心的神仙妖魔，仍跑到这里寻找青州宝物。</p>
那时，李泽看着他们的嘴脸，靠在沈慕琼的石碑上，温柔地说：“这六界还是崩了好。”</p>
也许是心有感应，大椿树渐渐开始枯萎。</p>
天地错乱，日夜混淆，六界坍塌重叠。</p>
魔族在仙界的宫殿里来去自如，神族和妖族共享一轮日月。</p>
一天时快时慢，历法如一叠废纸，全无用处。</p>
眨眼前还是白天，眨眼后已是夜晚。</p>
神魔从出生到老去，有的只需一天。</p>
他不再出手，任由妖魔肆虐。靠着那块石碑，抱着那把长剑，将自己活成了一尊雕塑。</p>
心如死灰，无念无欲。</p>
沈慕琼坐在他身旁，在他阖眼休息的一瞬，看到了属于大椿树的日月流转。</p>
星与光交错而行，时间如流水从她身旁奔腾而过。</p>
只是呼吸之间，沈慕琼便不知经历了多少日夜，她抬头望着大椿树的树冠，七彩的叶片飘落，原本粗壮的枝干越来越细。</p>
他没睁眼，喃喃道：“我想你了。”</p>
“沈慕琼，我想你了。”他又念了一遍，“没有你的六界，还是崩了好。”</p>
看着他疲惫的面颊，沈慕琼下意识地伸出手。</p>
她以虚无，拥抱着李泽。</p>
沈慕琼后悔了。</p>
如果知道他经历的是这样的过往，如果知道他这样执着地守着……</p>
李泽没睁眼，却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存在，轻轻将她环住。</p>
“带我去有你的地方好不好？”他轻声叹息，“我好累。”</p>
那一瞬，大椿坍塌，世界归于黑暗。</p>
“沈慕琼！”</p>
她猛然睁开眼。</p>
天光大亮，格外刺眼。</p>
她坐在床上，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赵青尽蹭的冲了出去：“姜随！沈大人醒了！你快去拦住你家主子！叶虚谷的命就在你手里了！”</p>
沈慕琼愣愣的望过去，床边，秦玉然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太好了。”</p>
她说：“您都已经昏睡十多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