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p>
“奴在。”</p>
“拿过来。”</p>
赵高掩下幸灾乐祸的目光，忙道：“是。”</p>
“仲父！仲父！”</p>
嬴政一顿。</p>
他的目光落在张婴身上。</p>
发现对方非但没有心虚的模样，反而笑容灿烂，不光伸出小手手求抱，还催促着旁边满脸凄惨的郎官将横幅主动带过。</p>
“仲父！我拿，我给你拿来。”一脸好骄傲的模样。</p>
嬴政沉默片刻，莫非是他误会了？</p>
他上前一步，静静地接过小手手递给他的绢布。</p>
这白色绢布有点像是白色床帏，很宽很长，上面用朱色的笔写着字。</p>
嬴政将绢布一一展开。</p>
“享受帝王般的美食！豆腐！只要你付出劳动！就能享受！”</p>
“我们不生产豆腐，我们是祥瑞的搬运工。”</p>
……</p>
还有一条是宁郎官宁死不从的横幅，“扶苏公子吃了落泪，徐仙人吃后感慨“不敢再炼丹”，陛下称赞“朕心甚悦”，并且钦此为祥瑞的豆腐”</p>
嬴政看了一会，手在微微颤抖。</p>
赵高此刻完全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他胆颤心惊地看着君上额头蹦起来的青筋。</p>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他万一被迁怒可怎么办。</p>
“仲父！棒不棒！”</p>
赵高闻言，差点一个踉跄闪到腰。</p>
这个小祖宗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还敢撩拨虎屁股？</p>
赵高向对张婴连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提醒对方安静。</p>
但为时已晚……</p>
“呵，呵呵……”</p>
嬴政虽然笑出了声，但铁青的脸色，微微抽起的唇角，简直是一副比毕加索抽象画还要诡异的笑，“棒不棒？你这混小子……”</p>
他一把将张婴像拧幼猫一样给抓起来，目光锐利。</p>
“说吧。”</p>
“哈？”</p>
张婴半点没有害怕的模样，还不忘用小手手抓住嬴政的手腕维持平衡，歪了歪脑袋，“仲父说上行下效，我想着若是用了最后一条，肯定全大秦都吃上祥瑞。”</p>
“来。”</p>
嬴政半点没被带偏思路，他指着绢布上面‘付出劳动’，“说说。”</p>
张婴默默地为嬴政点了个赞。</p>
他都故意扰乱视野，还把夹杂的私货写得这么隐秘，少府一群人都没发现，居然一个照面就被陛下抓出来。</p>
“嘿嘿，我听少府的人说“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①””</p>
张婴故作小大人状连连点头，“我想着，努力劳作的黔首，我也得贡献一份力量，没办法让对方免除劳役，那就奖励祥瑞！”</p>
这话听起来没有问题，然而嬴政却轻笑一声。</p>
“商鞅政令是这么解释的？”</p>
他伸手捏住张婴的鼻尖：“欺瞒我是重罪！宁郎官。”</p>
“臣，臣在！”之前还有五米远的郎官，一溜烟过来。</p>
“说。”</p>
“这……”</p>
宁郎官默默地瞅了张婴一眼，之前虽然嘴上说得凶，但他其实挺喜欢古灵精怪的张婴。</p>
要不然少府这么多小官小吏，随便派一个过来和张婴接洽都行。</p>
宁郎官有心想说轻点，但在与陛下冷酷的眼神对视的瞬间，勇气一泻千里。</p>
他尽量稳住情绪，开口道：“婴公子所言不虚，只这劳作之地处在长安乡的东区百亩封地。”</p>
嬴政眼睛微微眯起。</p>
他对长安乡有印象，.52GGd.封给张女官的百亩良田就在那里。</p>
“女官封地？”</p>
宁郎官不敢说话，只微不可微地点了点头。</p>
“你这个，混！混小子。竟然敢用我的私库，去犁那女官的封地！！！”</p>
张婴被晃得快飘起来了，委屈道：“仲父！我冤呐，我没用仲父私库。”</p>
“你冤？”</p>
嬴政爆发之后又平静下来，“你不事生产，地是刚封。豆从何而来？难道不光用我的私库，还用上国库不成！”说到后半句时，他还提高的音量。</p>
“我才没！不信可以向宁郎官求证。”</p>
“求证？！”</p>
嬴政扭头瞪着宁郎官。</p>
宁郎官瞬间有一种被命运捏住后脖颈的感觉，冷汗涔涔落下，暗暗叫苦。</p>
你们两位打闹，何苦数次拉上我啊！</p>
“少府为何听令于他？”</p>
宁郎官苦笑：“婴公子说，陛下还欠他一个承诺，谁不听，就求陛下罚三年俸禄。这又，又有赵文，赵内侍作证。”</p>
嬴政：“……”</p>
一想起他派赵文是去盯着张婴，避免闹太大，没想到居然成为对方扯得虎皮大旗。</p>
“黄豆从何而来？”</p>
“是，宫里的夫人、美人换的。”</p>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嬴政看向宁郎官。</p>
“陛下，婴公子确实未动用私库与国库。”</p>
宁郎官声音很小地补充，“自传出陛下爱用豆腐。宫里的夫人、美人都想做陛下最喜爱的豆腐，恰巧婴公子知道些豆腐的制作法子。</p>
所以宫里的夫人们便用自家的豆、布匹，与张婴换了许多制作豆腐的方子。”</p>
嬴政瞳孔一缩。</p>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去哪一位夫人宫殿都是花样百出的豆腐。</p>
看来从那个全豆腐宴的鼎被搬上来的时候。</p>
不，或者说更早，从徐福被张婴盯上开始，他就入了套。</p>
就说这小子鬼灵精怪，怎么可能雷声大雨点小，二三十天没动静，原来那么早就开始操作！</p>
但是……</p>
“那不还是朕的私库？！”</p>
宫中夫人、美人的银钱，还不是从他那里拿的？！</p>
行呐！</p>
为了弄点劳动力去犁那女官的地。又是借着他的名头指挥少府、光禄寺的人做事，又是打着他的名号，薅后宫夫人们的黄豆。</p>
却害他不得不连吃了三十日的豆腐宴。</p>
嬴政越想越气，甚至有些泛酸。</p>
“朕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之徒！”</p>
皇帝震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