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张婴一时被哽住，太不给面子了。</p>
“那为了安全，你们都不炼丹了？”</p>
方士们面面相觑，有的人甚至想直接开摆，承认说不炼丹。</p>
但还是有没被吓破胆的方士摇头，主动道：“如果……如果是按照丹方来炼制，还是安全的。”</p>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接应点头：“没错没错。婴公子，您，您……委实太大胆。这丹药之道，也是一门学问，您这还没学会，就自己搭配炼丹。有违圣道，有违古训，怎能，怎能安全呢。”</p>
“哦。难道书上什么都记载？”</p>
张婴摊了摊手，指着那些竹简，“为何这两样搭配时，份量不一致时会爆炸？你可知？”</p>
“不，不知。”</p>
“那为何这几样，不论谁份量多少，不管炼丹时长，为何都不会爆炸？这与之前有何区别？书上可有记载？”</p>
“没，没有。”</p>
方士见自己压根讲不过，他连忙扯了更会说的一位同僚过来。</p>
那人沉吟片刻，开口道：“婴公子，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所以才更要恪守书上内容，不可违背。”</p>
“哦。”</p>
方士们闻言露出庆幸的微笑，然而还没笑完。</p>
他们就被张婴一句低声嘀咕“岂不是只会拾人牙慧？”给僵住了表情。</p>
嬴政算是看出来，这些年轻方士根本压制不住鬼精灵的张婴。</p>
但要说生气嘛，倒也没有。</p>
嬴政本就是个讨厌拿古说今的人，他认可张婴的质疑。</p>
而且看到一群二三十岁的方士，被自家晚辈随口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只有高兴的份，谁不希望自家后代聪明。</p>
当然，太聪明了还是会想要压一压这股子调皮劲。</p>
……</p>
嬴政正想要不要将徐福、卢方士唤来。</p>
这时，门外徘徊着一位年长小官吏的身影。</p>
因被赵高拦着无法进来，却凑巧被扶苏撞见。</p>
扶苏见对方手中死死地捏着竹简，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一愣，紧接着爆发出惊人的光亮。</p>
他很熟悉这种目光。</p>
在九原时，当黔首发现来年大丰收，或者被羌族掠夺艰难等到援军时才会爆发的眼神。</p>
扶苏大迈步来到门前，示意赵高让开，然后接过小官吏递过来的简牍。</p>
他随手一翻，然而看了几行后，扶苏的脸上露出不信、困惑以及犹豫的神色。</p>
扶苏的踌躇不前，成功引起嬴政的注意。</p>
“何事？”</p>
扶苏身形一顿，简单说了两句是关于豆腐的情报。</p>
原来是要用药奴验证豆腐的毒性，后来不知怎么的，药奴不够，改为用在骊山修城快死的十名死囚，一日两餐，他们除了豆腐大量管饱，其他任何粮食都没吃。</p>
然而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p>
原本骨瘦如柴、两颊嘬腮，劳作易死的隶臣妾们。</p>
短短几日，瘦归瘦，但他们脸上的黄气淡了，双眼带了些神采。</p>
这事立刻得到官吏们的重视，尤其负责看管隶臣妾的郎官，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给所有快死的隶臣妾都安排上了豆腐。</p>
咸阳每日依旧有劳作暴毙的隶臣妾，但吃过豆腐的，却无一死亡。</p>
嬴政很是震惊，再三询问：“此言当真？”</p>
“竹简如此。”</p>
扶苏也是一脸恍惚，片刻，才冲身后的小官吏招招手。</p>
那人迅速上前，恭敬地拱手道：“回陛下，扶苏公子。豆腐之法远比简牍上记载的更妙，不光强身健体，还对些许疾病有疗效。但太医令为人谨慎，说要再记录几月后，再上报。”</p>
嬴政有些怔愣。</p>
他细细回忆了一遍徐福曾介绍过的部分丹药，似乎没有任何一枚丹药有这般奇效，更别提还是用豆子这般普通廉价的材料制作。</p>
两岁孩子，随便一炼制就炼制出这般奇妙的丹药吗？</p>
可事实又摆在眼前。</p>
嬴政忽然眉头一皱：“那你所为何事？”</p>
太医令安排很妥当，那么越级汇报的官吏多少就有些问题。</p>
“陛下。”</p>
小官吏惶恐地露出苦笑，“是蒙少将军和王少将因豆腐，把太医所和咸阳狱都给围了。太医令没得法子，才让我偷溜出来求助炼制豆腐的方士。”</p>
嬴政表情有些微妙：“求助他？”</p>
小官吏连连点头，表情诚惶诚恐，声音带着急切：“是的陛下，他们逼着要太医令给个能否长期食用的明确答复，太医令不敢，我们又拦不住，只能求助方士。”</p>
嬴政了然，也有些好奇，这豆腐到底如何勾得蒙家王家的少年俊杰这般姿态。</p>
他回身一招手，张婴便欢快地小跑过来。</p>
“仲父！”</p>
嬴政没看张婴，而是看向小官吏，“走吧。”</p>
小官吏表情一懵，疑惑地眨眨眼，完全没明白啥情况。</p>
张婴也没搞清楚状况。</p>
但也在这是，他忽然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p>
他偏头一瞧，哦豁，身高八尺，面如冠玉，明明是一身轻甲，却透着温文尔雅的气场。</p>
是个俊逸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美男子！</p>
而且瞧着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顺眼。</p>
看对方能坦然驻足嬴政身旁，又这么帅。</p>
应该是陛下的儿子吧。</p>
这年龄，反正不可能是胡亥，那就都是他潜在的盟友。</p>
“阿兄！阿兄！”</p>
张婴非常友好又欢快地挥舞着小爪爪。</p>
扶苏表情一愣，自弟弟们长大，他又长期驻扎九原不回宫，如今能自如喊他阿兄的便没几个，更别提臣子的孩子了。</p>
乍一听，这么欢快的“阿兄”两字，倒还有些妥帖。</p>
他忽然有些明白父皇为何对这小不点不错了。</p>
扶苏想到嬴政，下意识偏头，恰好与对方对上视线。</p>
嗯？</p>
父皇怎么一副像是被什么哽住，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