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达速速回去吧,勿要送了。”陈矫站在马车前面:“今日且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到内阁当值。”
司马懿微微拱手:“季弼慢行。休元,回去之后为你父亲备些蜜水解酒。”
“好。”陈矫点头。
“晚辈知道了,多谢司空提醒。”陈本将陈矫扶上马车后,朝着司马懿躬身一礼。
看着陈家父子的马车渐渐远去,司马懿微微摇头,转身朝着院内走去。此时已值深夜,路上除了偶尔巡逻的中军士卒外,再无旁人,显得夜里愈发幽静了。
司马师随即跟上,摆手示意身侧管家和仆人离开,凑到司马懿的近前,说道:
“不知父亲今日发现了没有,他们父子二人还真是相像。饮酒之后的作态也别无二致。”
司马懿捋须:“入了房间再说。”
“是。”司马师应声。
进了司马懿卧房,司马师伺候父亲坐在了躺椅上后,束手立在一旁:“父亲,今日见了这两父子,父亲可有什么想法?”
“子元有什么想法?”司马懿反问。
司马师捋了捋措辞,小心道:“陈仆射当真是老了,不仅是他老了,昨夜父亲在府上宴请陈司徒的时候,儿子观其神态,竟也老迈渐朽。这些人坐在高位上,又怎是一个尸位素餐能描述尽的?”
“父亲前些时日与儿子说,攻吴将近,陛下请蒋使君来筹备水军之事,想来陛下伐吴之心已经渐渐确立,也该将此事细细筹画了。”
司马懿徐徐说道:“你在兵部,职位不用动,伐吴之事无论如何做也躲不开你这里。”
“至于今日为父与陈矫说的两事,你有何看法?”
司马师道:“是立太子和王傅两件事情?”
“正是。”司马懿点头。
司马师道:“父亲此前说要立太子,也不过是想借立太子之事掀起朝中对嫡庶长幼的议论,为后期弹劾陈仆射做些准备,若真能立了太子,对父亲来说也是一桩好事。但如今皇帝态度暧昧,父亲见机行事为好。”
“至于王傅……”司马师顿了一顿:“儿子以为父亲还是应当去争一争邺王傅的!”
“你真这般想?”司马懿瞪着眼睛盯着司马师,微微摇头:“我与陈矫说想当皇三子和皇四子的王傅,可没有给他下套的意思。这种事情,是我能争得来的吗?”
司马师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父子间难得的尴尬时刻了,互相习惯了见人说人话的伪装习惯,偶尔说一句真话,就连自己儿子都听不出来,还以为这句真话也是在下套。
司马师缓了好一会,才又说道:“父亲又不是没有机会,若不争上一争,岂不可惜?”
司马懿淡然回应道:“且行且观吧,总要等陛下回来之后,再定这些事的。子元,你也勿要总往为父这里跑,安安心心在尚书台做你的差事。”
“是,儿子明白了。”司马师点头。
……
大江之南,芜湖。
五十艘艨艟、二十艘楼船的庞大舰队从大江下游逆流而上,渐渐停泊到了芜湖处的吴军水军营寨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孙权本人从建业亲自乘舟来到此处,除了他,吴国再无一人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全琮作为芜湖督,早就提前来到码头处迎接。
全琮的官职不只是芜湖督三字可以概括的,而是吴国卫将军、徐州牧、芜湖督、钱塘侯。当然,全琮手中的徐州牧只是一个虚衔,而不是正经差事。
在孙权登基践祚之后,整个吴国的臣子们都得到了一次名号上的大提升。
就拿最为紧要的荆州来说,与孙权私人关系最为紧密的诸葛瑾负责镇守武昌。吴国大将军、荆州牧、假节、宛陵侯,这才是诸葛瑾的全部职务。在如今扬州牧吕岱去职的前提下,诸葛瑾乃是吴国唯一一名实权州牧。
当然,孙权信任诸葛瑾,并非所有人都与诸葛瑾有这般紧密的私谊。顾雍、是仪等人此前就曾提醒过孙权,称诸葛亮在汉国把持朝野军政,若孙权将荆州牧的位子让诸葛瑾来坐,若是这对诸葛兄弟联合起来,将直接跨有荆益,大吴统治也将临危。
可这般说法,终究是被孙权轻飘飘的以诸葛瑾为人忠诚之由盖过去了。
孙权并非心中没有纠结,只是除了诸葛瑾,他一时并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总不能让丞相顾雍待在武昌吧?
除了诸葛瑾外,荆州另外两名重将都有着假节的身份,也就是朱然和步骘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