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听了宝玉的喜讯,哪里还有心思打牌,乐的合不拢嘴,只让王夫人扶着去前堂说话。
王夫人笑道:“还是老太太高寿映着福气,明夏老太太就又抱上曾孙子了。”
王熙凤听了心中好笑,自己姑母尽想好事,哪个妇人还能保生儿子的。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或许是这样,这彩霞可是太希奇,被男人挨着就能怀胎,保不齐真生个儿子出来。
自己姑母虽常做狗屁倒灶的事,到底还是做了件漂亮事,居然养了个这么容易生养的丫头。
笑道:“宝兄弟这会真得意了,竟还跑到琮兄弟前头了,老太太这是要子嗣绵长,大好的事情。
我听着彩霞可是真好,这么容易生养的丫头,房闱里就是活宝贝,说不定就能生个小子。
只是事情太巧了些,明年三月夏姑娘要嫁进门,家里出了庶长子,只怕姑娘心里不自在。”
贾母听了这话,不禁微微一愣。
叹道:“凤丫头这话也在理,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爷们十五岁就放女人服侍,但十五岁多半也成亲了。
这前后时间差不了多少,所以一般少有庶长子落地。
如不是出了宗人府那档子事,宝玉的亲事也不会耽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添丁进口,总归是好事。”
贾母转而笑道:“况且宝玉这一辈人也稀罕,庶长之事怕还不止宝玉这一桩。
琮哥儿虽没外头闹事情,却正遇上他老子没了,好端端丢了一桩赐婚。
不然他和甄家姑娘早成亲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如今他大孝三年,一时也娶不了妻房。
不过他房里也进了女人,将来多半也要有庶长之事,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既这不是家里单例事情,旁人也说不得什么闲话。
夏姑娘进门就算不自在,我们多哄几句,哪里还会不依不饶。
这话头再往回说,要不是宝玉出了宗人府的事,夏家的门第本靠不上贾家。
这不是我们看轻了人家,正经的人情世故罢了,也就我们娘们关起门说。
那夏家太太是极精明人物,门户登对,左右权衡,其中道理她哪会不明白,自然也会和女儿说道。
所以,这桩事情虽是个话头,但是并不打紧,用不着太顾忌。”
王熙凤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服气,老太太也是好笑,怎老拿着琮老三给宝玉做底子。
他们两个是一路货色吗,我的平儿要生下庶长子,将来说不定就是荣国爵,比寻常嫡子都金贵。
宝玉要生下庶长子,左右就是丫头生的,这能是一样吗?
王夫人笑道:“还是老太太老道,别人家在意庶出嫡出,咱们贾家却是不同的。
琮哥儿可不就是庶出,如今京中八房,金陵十二房,哪个子弟也没他冒尖得意。
所以,嫡出庶出在我们家都一样,宝玉要生下庶长子,只要好好教养,将来也能给老太太争光得意。”
……
迎春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探春听了喜讯,觉得有些不对,但她是闺阁小姐,不解男女床笫,不明生养之理,心里嘀咕罢了。
只是心里想着,都说其父必有其子,二哥哥养的儿子,长大后和三哥哥一样厉害,只怕是不成的。
但她转而一想,三哥哥是大老爷养的,他们父子哪有半点相似,太太这话说不得真有可能。
二哥哥的子嗣不求像三哥哥这等出众,只要有兰儿这么乖巧听话,老爷也就足够欢喜了。
黛玉听了王夫这话,端起茶杯往小嘴里灌,心中一阵古怪膈应。
这个二舅母老是心里瞎琢磨,孩子都没影儿,就想着将来争光得意,不就想盖过我三哥哥。
王熙凤嘴角牵动,自己姑妈也是见了鬼了,往日心里多恨,今儿竟赞起琮兄弟,太阳从西边出来。
只是这话也是可笑的,这世上没生儿子的秘方,宝玉能搞大彩霞肚子,还能包她生儿子,也是骗鬼的话。
即便宝玉真生下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
就宝玉养出来的货色,将来还能和琮老三这样出息,真是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自己姑妈心真大。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对什么嫡庶一样,内心深处不以为然,毕竟一辈子的念头,哪怎么容易改移。
面上却不露半点,微笑说道:“你这话在理,只要孝顺有出息,不管嫡庶我都宝贝的。”
她又对迎春笑道:“二丫头,如今你是当家姐姐,你兄弟房里也不缺标致丫头。
你回去多嘱咐他,不要满脑子都是当官办差的事,他如今官也不小了,知足常乐。
让他多放心思在房里,他将来也是家大业大,开枝散叶也最要紧。”
贾母这话虽家常,但多少有些露骨,不说迎春听了脸红,连黛玉和探春都俏脸绯红。
唯独史湘云嬉皮笑脸,心里想着三哥哥也生个孩子,每天给我玩耍,哪该多得乐……
王熙凤笑道:“瞧老太太这话说的,二妹妹虽是当家小姐,但还是黄花闺女,这话她哪说的出口。
你只交待孙媳妇我就成,我是琮兄弟长嫂,大太太如今吃斋念佛,我嘱咐小叔子天经地义的。
再说他房里有没有动静,我才是一清二楚。
五儿平儿每日在我跟前晃荡,她们有没有喜,我一眼就瞧出来,你就瞧好吧,我迟早给你老报喜。”
王夫人听了不自在,总觉得王熙凤故意拿话歪派,在老太太跟前压二房的风头。
原本今日这桩喜事,王夫人是赤脚丫子踩高跷,滑不溜秋,心里晃荡得厉害。
如今听王熙凤这兴高采烈的话语,不由泛起许多妒忌恶毒。
东府那小子和宝玉同年,也是同一天女人入房,这时间也不短了,也没见有个动静。
我的宝玉会生毛病,他难道就不会吗,到时一堆河蚌白闲着,左右采不出珠子,我看凤丫头怎么说嘴……
贾母被王熙凤的话逗得大笑,说道:“你这猴儿,说话不把门,哪有这么当嫂子的,也不知害臊。”
……
荣国府,宝玉院。
院子里弥散古怪的气氛,人人看似表面欢欣,但内里似充斥震惊、焦虑、浮躁。
就像暴雨来临之前,那威压天宇的闷雷,久久无法发作,压得万物沉闷欲摧。
上午王夫人过来看宝玉,之后又去了彩霞房里,两人只说了一会话。
王夫人便叫玉钏去东路院传话,让陈婆子去请好大夫,赶紧过来给彩霞瞧病。
袭人和彩云都知彩霞这两日气色不好,有些菜饭不思,倒像是伤了些元气。
不过这事她怨不得别人,多少也是她自己活该,谁让她和二爷每每整夜折腾。
即便二爷是破锣漏鼓,难以真刀真枪,彩霞也经不起这等作践。
袭人心里有些酸楚,大家都是女人,这算什么毛病,不过夜里劳累,或是月信失血,有些体虚罢了。
大家都是奴才丫头,不过常见之事,哪有这等精贵起来,太太还要给她请好大夫。
毕竟是服侍太太多年的丫鬟,多少比自己更有些情分,袭人想到这些,心里没着没落的。
以前在彩霞在太太身边时,看着挺正正经经的丫头,没想进了二爷房头,竟是个十足骚蹄子。
二爷自从得了她之后,竟有些如胶似漆起来,只要是彩霞值夜,房里的动静就特别大。
袭人和彩云因息息相关,自然都多有留意,便是墙根也听过几次。
二爷似对彩霞特别来劲,只要进屋锁门,便吹灯拔蜡,二爷更是嬉笑追逐,话语殷勤,乐不可支。
那个彩霞时常尖叫喘息,轻声哀求,软语顺服,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每每正房之中骚声浪言,连院里小丫头都能听见,让袭人和彩云颇为羞愧着恼。
其实她们自小长在豪门大户,身为宝玉的屋里人,也没奢望能得独宠。
更不用说将来还有个宝二奶奶,她们又能算老几。
宝玉爱和谁相好厮混,袭人和彩云也管不着,只是自彩霞入房,二爷行事太过偏心。
每次彩霞值夜,二爷就乐不可支,轮到袭人和彩霞值夜,二爷就变得乏善可陈。
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占便宜,厮磨胡闹,即便有些举动,都草草收场,不像以前来劲。
虽袭人和彩云都清楚,宝玉即便房内闹的凶,也是银样镴枪头,拔了芯的哑巴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