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周遭,却见这正堂里坐了一半羽林军,还有一半则是来买卖消息的固原豪强,众人皆面带忧虑。
见是陈迹回来,先前从他这里买过消息的李姓汉子起身,焦急问道:“今日可有什么消息要卖?”
又有一人站起身来:“可知景朝动向?边军作何打算?”
“固原能再撑几日?”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李玄原本还想问问陈迹被边军带走之后发生了何事、胡钧羡意欲何为、边军是否还有粮食,可现在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陈迹拨开聚上来的人,径直往柜台走去:“劳烦让一让,我和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他挤过人群,来到掌柜面前。
掌柜一身黑布衫,依旧沉稳的提着毛笔记账,饶有兴致道:“客官若是此时卖些有用的消息,恐怕能赚上好大一笔银子。这些人病急乱求医,恐怕愿意拿全部身家,换一条活路。”
陈迹摇摇头:“现在不是赚银子的时候,掌柜,我有事要找胡三爷,您知不知他身在何处?”
掌柜笑了笑:“客官这是想找我买消息?”
陈迹看他一眼:“是。”
掌柜摇摇头:“胡三爷就在天字乙号客房里,客官自去找他便是。”
陈迹微微一怔,转身往楼上跑去。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而后对小五使了个眼色:“你来柜台盯着。”
说罢,他趁人不注意,弯腰掀开柜台下的木板,缩身钻进地下密道之中。
天字乙号房门前,陈迹轻轻用指节敲门。
门开,胡三爷打开一条门缝,见是陈迹,当即探出头查看走廊左右,确定无人后低声道:“进来说吧。”
待房门重新合上,胡三爷好奇询问:“找我何事?”
陈迹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前胡三爷曾说,可助我买人参,不知是真是假?”
胡三爷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陈迹深吸一口气:“但我等不得四日以后了,胡三爷可否将时间提前,那批人参我明天就要。”
“这么急?”胡三爷皱起眉头,心念电转:“景朝天策军要打来了?!”
陈迹沉默片刻:“抱歉,我不能说。”
胡三爷平静道:“如今这固原城里,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可称之为十万火急。但能让固原明天就破城的只有一个人,胡钧羡。胡钧羡想开门献城,对也不对?”
陈迹漫不经心道:“胡将军忠君爱国,想来不会这么做的。”
胡三爷笑了笑:“我比你更了解我那位堂兄,他巴不得景朝长驱直入,进京取了宁帝的脑袋。”
陈迹一怔:“为何?”
胡三爷四平八稳的坐在八仙桌旁,倒了两杯茶水:“坐下说吧。”
陈迹坐下,却没动茶水。
胡三爷看了一眼杯盏,而后开口说道:“胡钧羡原本一心修行,只在万岁军中挂了个参将的职。十六岁入先天境,二十七岁入寻道境,那会儿他心比天高,总觉得神道境的门槛距他只剩一步之遥。同僚间的应酬他一概不理,娶妻生子之事也一并抛诸脑后,可有人见不得胡家有可能出两位神道境的行官。”
胡三爷继续说:“胡钧羡,还有钦天监那位胡钧焰,若两人都入神道境,怕是很多人就危险了。所以有人就想了个办法,打算除掉胡钧羡这个隐患。”
陈迹好奇问道:“有人给他下毒?”
胡三爷冷笑道:“哪用下毒那般波折?嘉宁二十二年,一封圣旨到胡家,封他为固原副总兵,官居正三品。”
陈迹心中一寒。
世子曾说过,官职一旦到了正三品,便与修行门径相悖,会驱散一身修行境界。
胡钧羡不接旨便是抗旨不尊,可如果接
了,胡钧羡接旨的刹那,一身修行化为乌有,从此只能踏踏实实做个普通人。
这道封官的圣旨何其歹毒,却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陈迹问道:“胡钧羡接了?”
胡三爷感慨:“他若不接,胡家便要背上抗旨的罪名,他焉能坐视不理?你若是他,你恨不恨?”
陈迹皱眉:“想晋升神道境,难如登天,胡钧羡也未必就能跨过那一步,何必呢?”
胡三爷慢悠悠道:“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