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利涛为什么去看望一个远在小渔村的小孩呢,还是渔民的养子,除非——除非那个男孩就是钟雯的孩子,他并没有在海里溺毙,而是被渔民救了。
如果是这样的推测,那么一切就合乎情理了。
佟卓尧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着上海的城市风景,仔细思忖着其中的问题,如果戴靖杰真的是爸爸和钟雯的孩子,那么就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弟,那他们就是手足之亲了。
可是,为什么钟利涛找到了自己的外孙,却没有把他带回自己的身边,而是一直让他在小渔村里长大呢,为什么不给外孙更好的生活呢。
这似乎在这点上又说不通了。
他来回踱步,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钟利涛利用戴靖杰来对付他,他怎么做,倘若真是手足之亲,能在商战上刀刃相见吗。
事情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凝视着远处的风景,陷入了沉思,父亲当年所作所为确实是背叛了钟利涛、钟雯父女二人,那是父亲亏欠他们的,而他又该怎么选择呢。
曼君到公司后,向总经理递交了辞职信,总经理让她再考虑考虑,她只是笑笑,说因为家里有事,她必须辞去这份工作回家一趟,也许以后不会再来上海了。撒谎的感觉有些心虚,但为了心爱的男人,有什么不可以呢。
是他的仇敌,那么也将是她的仇敌,她将与他一起同仇敌忾。
她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一些用品,她将它们一样一样装入纸箱里,她要立刻就离开这里,她不想给别人来说服自己的机会,她不善于辩解,直接走人,岂不干净。
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她淡淡说一句:“进来吧。”
是戴靖杰。
他看到曼君在整理东西,问道:“难道你真的要辞职?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曼君我告诉你,你现在很危险你懂吗?你知不知道你奋斗了多久才有了今天,别人不清楚看不到,佟卓尧他没见到,可我知道,我看到你伏案加班了那么多个日夜,你就这样,因为一个男人,值得吗?”
“你别问那么多好不好,是我自己要走的,与别人没有关系,我累了,我想换一个环境,换一份工作,更何况,我走了之后,我这个位置就空缺下来了,那么你就可以坐在这里,坐在这个办公室,何乐而不为呢。”曼君说。
曼君是倔强的,一旦是她拿定了主意的事,她是决然改不了的,她继续整理着自己抽屉里的东西,那幅戴靖杰送给她的帆船拼图就放在办公桌下,她拿了出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交到戴靖杰的手中说:“这个还给你,小渔村一直都在我心里,你比我更需要它,过段时间我要回去看外婆,这个你留着自己作纪念吧,它是属于你的。”
戴靖杰将拼图放在一旁,他一把抢过曼君手中的纸箱说:“别走,别离开这里,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打拼,等我成功了,我带你回小渔村,别说给你外婆盖一栋小楼了,我可以在小渔村投资,办渔场,开发度假村,我让小渔村从此富裕起来,好不好,别走?”
她没有理会他,收拾手中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桌上,她态度已经坚决。
“你说句话啊,你别这样好不好。”戴靖杰哀求着说。
“靖杰,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明白的,很多事没有那么简单,我想离开,只是我自己不想在这里工作了,不管你如何挽留,我都会离开,辞职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剩余的事,你自己安排吧。”她说着,从他手中拿纸箱。
戴靖杰想了想,说:“行,你真的要走,我也不挽留你,只是你想过公司的利益没有,你这样一走,你连交接工作都没有做好,后面的事务谁来负责?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待在这里几天呢,哪怕带带新的下属也是好的。”
曼君想,这个公司里她又不是一把手,怎么会离了她公司就运转不了了。
“我要走,总经理都没有多说,你想纠缠到底吗?”曼君有些怒了,面对戴靖杰固执的样子。
“真的马上要走,一天都不愿意待下去了吗?”戴靖杰问。
“是的,既然说走,那就不会待了。”曼君亦是坚定。
“那在走之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走!”戴靖杰说着,拉着她的手,就往办公室外走。
“你带我去哪里啊——”曼君努力想甩开戴靖杰的手。
戴靖杰不管她的推搡,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拉向了董事长办公室。
曼君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正色地对戴靖杰说:“你想干什么,我不过是辞职,总经理批准了就可以了,你推我来董事长办公室做什么,何况董事长平时一般都不在这个子公司,我对你真的越来越不懂了。”
戴靖杰看了她一眼,他眼神里有各种复杂的感情,有不舍也有责备,他抬手在办公室门上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说:“进来。”
她跟着戴靖杰进了办公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老者,年纪很大,约有七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穿着针织背心,里面是灰色格子衬衣,端坐在桌前,很慈祥的样子,这一定就是钟利涛了。
“你们俩怎么了?”钟利涛微笑着说,摘下了老花镜看着他们。
“董事长,我是来向您辞职的。”曼君没有回头理会戴靖杰,径直说明自己的意思。
戴靖杰走到前面,一脸的反对说:“董事长,她不能走,公司需要她,她走了,公司很多业务就不能正常进行了。”
钟利涛站了起来,他的背佝偻着,对于这样一个体弱慈眉善目的老者,曼君很难把他同卓尧说的那个为女儿钟雯复仇的钟利涛联系在一起。
“如果你想走,有更好的路,我们不强留,年轻人嘛,总是要往大的地方发展,这点我也年轻过,我也懂。只是一事相求阮小姐,不知阮小姐能否考虑一下。”钟利涛拄着拐棍,轻轻咳了一声。
“董事长您吩咐吧。”曼君于心不忍地答道。
钟利涛期许的目光看向了戴靖杰说:“阮小姐有所不知,我膝下无子,靖杰这孩子很让我满意,我心脏病时常犯,我想我哪天不定就抢救不过来了,所以,公司还是想交给靖杰。我想求阮小姐的事,是能不能再在公司待一个月——就一个月,教教靖杰,帮帮他,算是看在一个老人的薄面上,行吗?”
曼君看着钟利涛,中年丧女,膝下无依无靠,以至于老态龙钟之暮年还要为公司操劳,这样一个老者的要求,她岂能驳回。
“好,董事长,那我继续留在公司一个月,安排好工作交接,我再离开。”她说着,转身走出办公室。
果然证实了一点,钟利涛和戴靖杰的关系非同寻常,钟利涛也毫不避讳把这层关系透露给她,难道是他们之间真的只是纯粹的赏识吗?
会有一个人因为赏识一个人就将所有的遗产都无偿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人吗?
有倒是有,都是电视上发生的故事,比如老人将全部财产交给了小保姆。
曼君捉摸不透,但既然答应了要继续在此工作一个月,那就没有理由不好好工作,她想想打了一个电话给卓尧,约卓尧晚上一起在家里吃饭。
卓尧戏谑着说:“是去你家里呢,还是去我家里?”
“你就会没个正经的,哪儿近就去哪儿。”曼君可没有心情和卓尧开玩笑。
“那就去我的公寓吧,离你公司近一点,你开车路上慢点。”卓尧嘱咐着,又补上一句:“小漫画,我想你。”没等曼君说话,卓尧就挂掉了电话。
她摇摇头,一脸微笑走进办公室,将原先装入纸箱里的文件资料都一点点往外整理。心里还想着晚上怎么好和卓尧解释,工作还得继续一个月,原计划辞职后回小渔村给外婆盖房子的,看来又不能实现了。
戴靖杰也随后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坐在她面前得意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你可就是我的师傅了,你要把你所有的都传授给我,不能隐瞒噢。”
“你给我听着,我是看在董事长年事已高身体不好的缘故上才留下来一个月的,你的任务是跟着我工作,明白吗?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她义正严词地说。
“那私人时间呢,可不可以约你吃饭呢?”戴靖杰笑着身子靠近了曼君的办公桌。
她灵活地躲闪开来,靠在窗户旁边,双手抱在怀里说:“坐回你原来的位置上,私人时间,当然更不会和公事里应该出现的人谈私事。”这话说得有些绕,却划清了泾渭。
戴靖杰识趣地开始回归工作,不懂得地方就问曼君,曼君还是很认真地教给他,包括怎么与外商沟通,发生突发情况怎么处理,合同中途忘带该怎么办等,事无大小,凡是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她都边整理东西边解说。
站在一旁的戴靖杰拿着纸和笔记下。
她心里暗暗想,这小子还算不错,如果真的用心继承钟利涛的产业,好好经营,那钟利涛一生所打拼也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