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也没有儿子被人审查时候的怒气。
“等会您就知道了——王秘书,你坐到后面来。”
坐前排的秘书愣住了,不由望向戴春风,在戴春风点头后才下车坐到了后面。
三个大男人挤到了后排。
“可以走了。”
戴春风大概有十几年没有享受过这般拥挤的待遇了,在汽车行驶中没好气的对张安平说:
“臭小子,我发现你是真的目无尊长啊!”
换做平常,张安平会油嘴滑舌几句,但今日却异常的沉默,面对戴春风的指责保持了沉默。
戴春风见状,也意识到了张安平不是故意为之,便闭目养神,等待谜语人最后的解密。
汽车快要到哨卡的时候,张安平突然对秘书道:
“王秘书,麻烦你俯身蹲下。”
“啊?”
戴春风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仿佛想到了什么,微微朝秘书点头后,秘书只好俯身,被张安平用脱掉的军装外套盖住。
汽车在哨卡处停下,把守的特务看到汽车后屁颠屁颠的过来。
“老板,张长官。”
张安平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喊25个人跟上。”
面对这精确到数字的命令,特务有点懵,但还是马上应是,随后马不停蹄的去点人,凑够人数后张安平示意打开路障,并指挥司机驱车。
驶出民生路,拐弯后张安平让司机将车停在一个巷口处。
“王秘书,等下你悄悄从这边下车,直接往巷子里走,明白我的意思吗?”
都到这一步了,秘书岂能不明白张安平是在“复刻”什么,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
戴春风的脸色无比的阴沉,在后面跑动的特务跟上来前,跟着张安平一道下车。
张安平下车后将特务们引到了距离汽车十多米的地方,下了多道古怪的命令:
“原地散开。”
“你你你,往这边走。”
“你你你,上前。”
命令很无古怪,有种戏弄人的错觉,但特务们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依照命令执行。
张安平突兀的停下了各种指令,反问:“刚才,有谁看到车里面一共几个人?”
“报告,三位!”
张安平再问:“你刚才到车前了,看到了几个人?”
“报告,三位。”
站在一旁的戴春风一脸阴沉的转身上车,并将司机打发了下去。
车内,戴春风面上能拧出墨水。
毫无疑问,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张安平的“实验”就是唯一的可能。
他虽然在张安平指使司机和秘书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但当自己的秘书轻而易举的利用汽车而遁入小巷而无人察觉后,还是让他愤恨到了极点。
那个让自己寝食难安的内奸,竟然是军统元老……吕宗方!
戴春风的拳头紧攥,恨不得现在就展开对吕宗方的刑讯。
可很快理智就将暴怒的情绪压制。
不能审!
更不能声张!
问题,不能出在军统这边,吕宗方,更不能是内奸!
他咬牙切齿的低语:
“混蛋,便宜你了!”
他当然不想轻易放过吕宗方,甚至恨不得以凌迟的方式解决吕宗方。
可是,不能啊!
这个情报是中统提供的,要是因为军统的缘故而无功,叶修峰必然会跟自己算账——他不在乎叶修峰,但必须要考虑此事被捅出去后侍从长的看法!
而且吕宗方这个级别,真的不能通共——哪怕是他真的通共,也不能是通共!
这个丑闻,会让他戴春风的能力受到质疑,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
要知道现在的军统可谓是举世皆敌,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军统拆散,将他戴春风手上的权力分割。
这时候自曝短板,那些暗中虎视眈眈的目光,岂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所以,戴春风只能将恨意隐藏。
张安平在下达了解散命令后,一脸凝重的来到了车上,对司机离开的情况视若无睹。
戴春风的呼吸异常的粗,却没有在张安平上车后说话。
张安平沉默了一阵后,轻声道:“现在……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戴春风沉默的看着张安平。
张安平再道:
“他,就是那个……内鬼。”
一阵沉默后,戴春风道:“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跟中统掰扯一通后解除封禁吧。”
张安平一脸冷色道:“局座,吕宗方……交给我吧。”
“你要怎么做?”
张安平冷声道:“让他死于共党之手吧。”
戴春风怔了怔,反问:“为什么?”
“他级别太高了。”
戴春风微微的点头,他刚才让张安平“不用再管了”,就是担心张安平想以吕宗方为突破口追查。
在他看来,张安平对吕宗方这个叛徒的恨意可谓是极深。
辛辛苦苦在延安布置的情报网一朝被毁,数次针对地下党的布局不仅未果,还被地下党披露,导致外甥的口碑直降,称得上是血仇大恨、不共戴天。
可是,他又不能让吕宗方通共之事暴露。
所以想另派人处理吕宗方。
但既然张安平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这事反而适合张安平去处理。
“好,那就交给你了——”
“我想让善武参与。”
“嗯?”
戴春风怔住了,但很快就明白了张安平如此安排的意思——不管是让吕宗方查戴善武还是让戴善武参与,说穿了都是一个目的:
让戴善武真正体会到特务这一行的血腥和残酷。
他理解张安平的这种做法。
他的那个傻儿子戴善武属于烂泥扶不上墙,可偏偏现在心气极高,非要在军统出人头地,甚至傻不拉几的想当然的要接自己的班。
开玩笑,军统里面的人,哪个不是虎狼?
一个人最少三五个心眼子,多的像外甥这样的,浑身上下全都是心眼。
自己那个傻儿子真要是掌权,怎么死都不知道!
外甥如此做,让傻儿子亲历特务这一行的云谲波诡,也是为那个傻小子考虑。
被信任的人审查、然后又亲手“处理”信任的人,这种方式太具有教育性了。
戴春风很清楚,外甥从没有将自己的傻儿子当做对手——二者就不是一个段位,这一点戴春风无比清楚,张安平同样无比清楚。
所以张安平可以堂而皇之的提出这个请求。
至于说居心叵测,更不可能。
老虎,需要算计一只呱呱乱叫的雏鸟吗?
念及此,他便微微点头:“可以。”
他心中甚至很感动,外甥对自己这个傻儿子的上心程度,比自己这个当爹的都多啊。
听到了戴春风的允许,张安平轻轻点头,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却因此而放下。
这件事的主动权在自己身上,总算是能保吕宗方一命了。
剩下的,自然是该怎么保他一命了。
张安平手里有假死药,可是,却不能对吕宗方使用。
甚至就连“处理”吕宗方,张安平都尽可能的不去亲自沾手。
因为吕宗方是军统元老,军统上下认识他的人极多——一旦使用假死药,吕宗方就必须去美国隐姓埋名。
可是,未来张安平要在美国打拼的,一旦吕宗方被人认出来,万一倒查起来,他脱不了干系!
甚至很可能会让他无功而返。
戴善武!
这种情况下,张安平便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好表弟。
这锅,就让戴善武去背实在是太合适了。
而且一举多得。
甚至被人查出来,都可以将戴善武丢出去背锅——吕宗方审查过戴善武,戴善武怀着报复之心暗杀了吕宗方。
这理由,合乎情理。
他甚至都不担心戴春风看破自己的意图。
戴善武大概率将自己当成了政斗大敌,但在戴春风的眼中,自己压根就没将其当做过对手,不需要算计他。
当然,具体怎么保下吕宗方,还需要他暗中布局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