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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段氏白羽 化气为罡!

第108章 段氏白羽 化气为罡!

卢府宴会甚酣,欢声阵阵。

卢祖尚频频呼唤,门下来回跑动,连上美酒。

在场之众无一庸手,就算不以内功压制,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酒量。

虽然知晓江湖高手甚多,遍及各郡。

但一下出现这么多没有印象的人物,周奕也是小小适应了一下。

他是宴会主客,与一圈人都喝过一遍。

不过没怎么说话,卜天志与卢祖尚这两个之前有矛盾的家伙,反倒最为健谈。

老卜有意引导,于是宴会中也有人吐槽淮水渡口之事。

周奕默默旁听,逐渐明白淮水南岸寇贼们对北岸两郡之地的骚扰。

宴尾,卢祖尚面染酒气:

“汝南之贼从褒信至新息渡口,近来活动频繁,多犯恶事,又抢漕船,若非卢某东奔西走,绝不能允许他们在渡口处这般嚣张。”

固始少女魏敬与卢祖尚碰了一杯:

“卢大哥若要除恶,务必喊上小妹。”

义阳郡丞王弘烈话语谨慎:

“没有那么容易,寇贼来去灵活,除非一举灭其大部,扑灭气焰。”

“否则卷土重来,我们北岸码头也要遭殃。”

“若全力与他们斗,倒也无惧,只是郡中诸事分走心神,还要防备竟陵那边四大寇数万之众,他们过了汉东郡,直走漂水便至上明,那时候首尾受敌,可就糟糕了。”

道明心中顾虑后,与上明第一水上高手谷朗对饮一杯。

他们在义阳,感受到的威胁比弋阳郡要大。

加上淮安大乱,等于是处于夹缝之中。

这等格局下,召集一郡武林朋友,以求自安便为不易,搅入汝南乱局,实非所愿。

更何况,

近来汝南之贼的生意做到了孟让手中,这位强大的盱眙反王把控淮水下游。

一旦把他们得罪死,大家的漕船难下江南。

至少从山阳入邗沟去江都这条路,他们要走得提心吊胆。

当今世道,各路烟尘四起,牵扯一众宗门大派、世家大族,群雄为逐一鹿,已无规矩可讲,谁都要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

两位义阳郡的朋友碰杯之后,酒未喝下,便扭头看向那位五庄观主。

之前说到寇贼义军之事,他从不插口,像是不太关注这类纷争。

现在忽然开口:

“何不寄书淮南太守段济,时下正有隋军盘踞汝阳,若段太守与隋将联合,灭这股寇贼应当不是难事。”

本地的朋友们听了这话,便知易观主不通俗情,也不知悉汝南形势。

倘若周奕是他们很熟悉的朋友,恐怕已经在嘲笑打趣了。

现在这场合,自然没人愿意得罪人。

所以谷郎、王郡丞等人,微微将目光瞥向卢祖尚。

让他接话最合适。

卢祖尚作为两郡隐形大哥,当仁不让挺了挺腰杆子。

他朝师父看去一眼,松隐子老道不知想什么心事,对他不予理会。

“真人,来,再喝过一杯。”

卢祖尚又敬一杯,与周奕饮过后,他吧唧一下嘴,

带着更浓的酒气开口:

“真人有所不知,这位段太守来头不小,他是北齐太师段韶之子,家族世代为北方望族。先被任命为汴州刺史,后转任汝南。”

“因在汝南根基不深,多依赖地方豪强。”

“这次汝丰仓被攻破,对于这些贼寇的态度,汝南一地的势力态度迥异。不少朝南边做水路生意的人,并不愿招惹他们。”

“故而,段太守在此事上的影响力远不及隋军将领。”

卢祖尚顿了一下,察觉周奕有兴趣听,他继续讲述:

“这些隋军是张须陀大将军的人马,往北边的淮阳、彭郡、梁郡才是主要战场。”

“如今来整带兵攻盱眙,汝南的人马多半要过谯郡,入彭梁两地守着来整身后的通济渠。”

“汝南的寇贼也不算笨,一直有小股人马带着隋军遛弯,要不了多少时日,他们就管不了汝南了。”

“……”

当下义军四起,尽管隋军凶悍,然义军游斗,以致隋军来回调动,根本忙不过来。

王郡丞忧心道:

“那位镇寇将军一走,寇贼势头更烈,我们也得布控更多人手防范。”

卢祖尚感觉气氛稍有不对,准备转过话题。

却见易真人扭头看他:

“诸位能否联系到汝南太守府呢?”

至少有五个人同时点头。

卢祖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真人在汝南有什么事需要关照的?”

“虽说在淮水北岸,但只要避开贼寇大部,卢某多半能办到。”

周奕笑了笑:“不是。”

“我在汝南没什么亲朋,只是听你们多有烦愁,想试试能否将此事解决。”

众人齐齐看他。

易真人虽然名响南阳,阴阳奇术也被周围郡县所知。

但终究是奇闻异事,江湖地位纵然高,想借此影响一地格局全然是妄想。

就算是南阳大龙头去汝南说话,人家表面给你面子,内里一样不顶用。

除非兵临城下,或者有什么重大往来。

卢祖尚对周奕的了解更多,晓得他底蕴深厚。

心下虽存质疑,却想到他一片好心,故而脸上一直热切,不愿冷落恩人热心。

又真诚问道:

“真人打算怎么做?”

周奕扫过众人一眼:“我修书一封,请你送到太守府。”

见他不似说笑,卢祖尚点头称是。

众人心下疑惑,却怕深问之下易真人下不了台,所以按住不表。

在卢祖尚带头下,同举杯盏:“代二郡之众,谢过真人美意。”

更有人话语直白:“倘若淮水上游有何事能用到我们,真人只管开口。”

周奕则道:“五庄观孤陋所在,却多备山茶,诸位朋友不嫌,可至观上做客。”

“欸~!观主太过自谦!”

“来,干!”

“干!”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将宴会推向高潮。

酒酣发兴,文人论诗,武人斗拳。

卢祖尚与上明来的谷郎纵跳入院,比斗拳脚。

二人不动兵器,只是拳来脚往,因为罡气互碰,拳拳劲发到肉,打得激烈好看。

在周奕看来,谷郎的外练罡气不算顶尖,差了上洛的钱峥嵘不止一筹。

卢祖尚坎水罡法却大有门道。

周奕第一次看到楼观派门人用这种武学实战,卢祖尚赤膊上阵,被谷郎打中几拳,也不见受伤。

望着他大开大合的样子,周奕倒是对剑罡更有兴趣了。

松隐子看到这练偏的徒弟,大觉没趣。

背负双手离开,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庭院中叫好声更烈,赢得卢府上下门人家眷围观,大院四下全是人。

大家兴致来了,也不管走掉的周奕与松隐子,继续比斗问技。

被卢祖尚拉着,卜天志也没有跑掉。

二人各自将对方打出一个熊猫眼,多少带点私人仇怨,但旁观者看得乐,哈哈大笑。

周奕与松隐子连过数条走廊,依然听得清晰。

“其实真人不必再卖他们人情。”

松隐子道:“以我们的关系,真遇到什么事,祖尚一定会帮忙。”

“不瞒道友,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不敢随意将人扯进来。”

周奕略带苦笑,轻叹一声。

老道长的眼睛露出恍然之色,这样一来,方才酒宴上周奕的举动就不算奇怪了。

结合天下局势,当然能猜到一点。

不过松隐子向来守静,也不追问。

反倒因为周奕多说了这一点内情,叫他老脸上又多了分亲近之意。

这个忘年交不错。

被人当朋友信任,总是暖心的。

“我本打算即刻回南阳,因为汝南之事,会在此地逗留几日。”

“所以那文始古简,你要多等些日子才能拿到。”

“无妨,真人总不会赖账的。”

松隐子笑了笑,又道:“等你得空去巴蜀,我再介绍一位道门朋友给你认识。”

“巴蜀?”

周奕真想不到是谁:“是哪位朋友?”

“就是袁天罡道友。”

松隐子瞧着周奕腰间悬着的那柄剑:“真人既好剑术,恐怕听过他的名讳吧。”

“何止是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周奕说了一句大实话。

松隐子不觉得奇怪,继续道:“他精通相术,一身武功剑法取自《易镜玄要》,很是奇妙。”

“单论天赋,袁道友虽比.比不过你。”

“但也许不差于宁散人,可惜对武道没有什么执念。”

周奕不禁提醒:“松道友下次千万不要再当面夸我,我这个人,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稳重,挺容易自傲的。”

“让宁散人听了更不好,影响我们道门之谊。”

松隐子手拈长须:“那当面说你点坏话呢?”

周奕呵呵一笑:“可以,我向来是闻过则喜。”

老道长不太相信,笑着走过一方天井.

就在周奕在弋阳卢府喝酒酣宴、与松隐子聊道法剑罡时,

邗沟西侧白马湖内,扬州三龙与一位矮胖道长正匍匐躲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下。

老龙和矮胖道人,各捂住两小龙的嘴巴,帮他们调控气息。

四人各都挂彩,听着甲板上的人跑来跑去。

外边数艘大舰在宇文成都的率领下在水上巡查,海沙龙王韩盖天带着诸多高手绕白马湖巡视。

甲板下,矮胖道长正无声骂咧。

他现在想起,那日初见,被人喊做“木老大”时的得意时刻。

心中闪过悔意,又对一个人甚是想念。

周奕你在哪里?!

这时甲板上传来声音.

“将军!”

“从海上转来一艘船,冲着我们这边来了。”

“什么旗号?”

“像是高句丽那边的武林人”

……

周奕将信交给卢祖尚当日,卢祖尚虽不清楚这封信的分量,却立时派出一支精锐前往送信。

从光山顺黄水入淮,在固始南岸渡口沿着交叉水道进入汝水,过了新蔡往平舆西北,直奔汝南郡治所。

沿路毫不停歇,直达汝阳.

汝阳郡太守府内,

一位眉骨带着蜈蚣形刀疤的大汉,正在与太守段济商量着什么。

声音越说越大,似乎陷入僵局。

“将军,有您的信!”

尤宏达正在气头上,冷声问道:“什么信?哪里来的。”

那披甲兵士答:“从淮水南岸来的信,将军看了才知道。”

尤宏达本不想看。

可是那边的段太守也在气头上,冷着脸不说话。

这才顺势把信揭开,靠着高椅看了起来。

他的面色变了一瞬,段太守自然没有瞧见。

尤宏达越看越认真,最后读到信尾,看到落款上写道:

“太康扶乐,福实客栈,肥鸭故人,将军珍重。”

此前调查了淮安一地,听到南阳的消息,心下多有思虑。

这十六字在尤宏达心中,如同水火雷电,不断奔腾。

旁人不懂信中意,宏达却是信中人。

福实客栈初相见,肥鸭滋味心中存。

一念至此,尤宏达感觉口中生津,有些嘴馋了。

段太守将目光盯来,疑惑地盯着那封信。

“尤将军,这是谁人来信。”

回应他的,是尤宏达的怒火。

只见他信揉成一团,狠狠朝地上掷去,随侍校尉赶紧把信捡起来。

“啪”一声拍桌震响,茶杯蹦起来再咔咔落地。

段济眉头大皱,注意力被引走。

“寇贼太过嚣张,淮河沿岸百姓的诉苦声落在我手中,叫本将军如何忍受!”

尤宏达的长相本就凶悍,

加之魁梧高大,一旦发作,配合他镇寇将军的威名,哪怕段太守出身大族,又有武艺傍身,却也要稍避锋芒。

毕竟,丢了义仓,这责任是他的。

他想把气氛缓解一下,尤宏达却忽然怒目瞪他:

“段太守,你在汝南也太不作为!”

“这些天过去,竟还没有追查到那些寇贼下路,更不要说追回米粮。”

段济一听,对方如此冒犯,登时勃然大怒。

“尤将军,你不要咄咄逼人!”

“要说义仓被破,那也是从淮阳过来的反贼干的,此事上蔡官署已经查证,淮阳是你们张大将军都率管辖之地,要说责任,张大将军也推卸不了。”

“如不是你们治贼不利,我汝南岂会有此一灾,说到东都也是这个理!”

“放屁,上蔡官署那帮人眼睛瞎得很,他们看得就准吗?”

尤宏达站起身来:“想我在淮安时,永丰仓被破,短短半日,我便追回米粮,杀贼数千。”

“怎么到了段太守手上,就如此扭捏。”

“难道,你和反贼有勾结不成?”

登时,太守府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尤将军,不要妄言!”一位幕僚打扮的文士站在段济身后,将数位太守府高手压下,冷面说道。

尤宏达凶悍一笑:“本将军说错了吗?你们不是办事不利?”

他直直瞪去。

那文士不敢与他对视,这姓尤的混账虽然狂妄,但确实有狂妄的资格。

在淮安办事得利,已得到张须陀认可。

此刻,他已经能调动张须陀帐下金紫大营中的高手。

汝阳太守府纵然实力雄厚,却也远不及张须陀大营。

心中又明白这事牵扯郡中诸多势力,根本不好管,九州之地,又不只他们一家粮仓被破,没必要死磕。

尤宏达办完事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却要在汝南过日子。

段太守冷哼一声,顺着尤宏达的话道:

“尤将军的本事我也是佩服的,但是汝南的情况与淮安不同,我们往南走全郡都在水路上,寇贼移动之速,岂是淮安能比。”

“我看也没什么不同。”尤宏达面露不屑。

段太守面色一沉:“既然如此,不如改派尤将军的人手来调查。”

“正和我意。”

“我很快要离开汝南,但赶在走之前处理这件小事,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听到尤宏达的狂话,太守府的人全都烧起心火。

“好,若是尤将军没能兑现,只怪你们大营强行插手,打乱了我们的布局,此事便与汝南无关。”

段太守根本不信一个生客能在汝南把事情办成。

尤宏达没与他啰嗦,只是哈哈一笑。

“就这么办!”

“从此刻开始,汝南之地的郡兵也归我总管。”

段济没有应话,那便是默认了。

他只是盯着这狂妄的家伙,要看他如何下不来台,如何在汝南丢丑,又如何被他参上一本。

“去,把你们伙房的人给我叫来。”

那幕僚一愣,却也照办,免得事后被找理由。

很快,数名中年厨娘小跑过来。

尤宏达对她们道:“给我治些油多的肥鸭,毛拔干净,盐味重一点。”

段太守气笑了:“现在治鸭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

“等本将军拿下反贼,回来时,你们的鸭子还没入味。”

尤宏达大笑出门,惹得一众太守府门客冷眼。

才一出门,他就调集部众与汝南郡兵。

大军沿着汝河南下,似乎与要去对付那些在褒信与新息两地流窜的贼寇。

若真是如此,立时便中诱敌之计。

且贼寇顺淮水而下,大军声势浩大,却一根毛也抓不到。

因为只需过了一个渡口,便是江淮军势力范围。

下游是孟让把控,谁也不敢贸然追进。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尤宏达顺汝河南下,到了平舆渡口,趁着天黑,让手下校尉领着一部分郡兵继续南下汝河。

贼寇被迷惑住了,以为尤宏达中计。

他却忽然拔营,披星戴月,趁夜色往西直插真阳,入了这膏粱丰腴之地。

当天晚上,真阳东部一处河道码头爆发大战!

李子通手下大将白信从睡梦中惊醒后,立时陷入乱局。

他亡命飞遁,带着两道箭伤骑马奔逃。

与他同来的第四大将,东海高手鲁凡松在乱军中被尤宏达以钢鞭抽下马来,成了军功与威望的一部分。

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下半夜。

这一晚,真阳城中县令、县丞颤巍巍从小妾床上爬起来前去拜见。

结果在军中,两位县署长官望着汝丰仓剩余的米粮,因谋反大罪被摘掉头颅。

县中主簿吓个半死,将所有事情如实交代。

尤宏达安排人接管真阳城,先都率三营人马返回汝阳。

第三日晌午。

踩着烈日,带着满身杀伐之气回到汝阳城,诸多贼寇头颅被挂上城头,城下张贴榜文。

一郡大贼死伤数千,汝丰仓近半粮米被追回,真阳官署勾结反贼被杀!

汝南为之震动。

段太守与一众门客面色惨变,他们看到尤宏达带着大军,直奔太守府。

“段太守,你猜我在真阳城内查到了什么?”“什么?”

“我发现了几名杨玄感余党,他们与真阳官署勾结,其中.还有你们太守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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