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与建丰撕破脸了
陈宅。
陈果夫病容惨淡,已然枯瘦如柴。
“大哥,今天好些了吗?”陈立夫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关切问道。
“哎。
“怕是不行喽,胸闷气短,最近时常昏迷。
“整个人浑浑噩噩。
“昨儿晚上还梦见叔叔和孙先生了。
“一想到党国之基业,今日沦丧于孤岛一隅,我愧对叔叔在天之灵啊。”
陈果夫靠在床头,虚弱说道。
“大哥,养病当养心。
“你呀就安心养病,党部的事就别操心了。
“如今的党国是他蒋某人一家之党。
“咱们快成绊脚石了。”
陈立夫轻叹了一声道。
“委座还是不愿意见你?”陈果夫问。
“何止不见我,只要是党部签发的文件,他一律让侍从室退回。
“搞得我好像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什么怨气都往我头上撒。
“哎,年前还邀我在日月潭的官邸小住同游,说要重用我,这无端端的……咱们这位委座真是阴晴不定,让人难以琢磨啊。”
陈立夫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向来清正,对委座忠心耿耿,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私交,自认与委座关系极近。
最近这一套套的,着实是让人看不懂。
“哎,且行且观之吧,时不由人啊。”陈果夫叹道。
“先生,洪智有求见。”仆人走了进来汇报。
“我这残病之躯就不见了。
“立夫,你见见他吧。”
陈果夫吩咐道。
“是,大哥。”
陈立夫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真没想到,堂堂党部元老所住如此简易,远不如林顶立之流奢华。
“陈先生清廉之名不虚啊。”
洪智有站在狭小的院子里,喟然道。
“见过上峰。”说完,他向陈立夫欠身行礼。
“坐。”陈立夫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抬手道。
“上峰,我给果夫先生买了些营养品,这不算行贿吧。”洪智有笑问。
“不用。
“他现在每顿也就能喝点米汤、稀粥啥的,用不上。
“有事吗?”
陈立夫道。
“根据于右任、邹鲁等党国元老提议,下个月举行党内改组,委座已经提议在中常会上讨论。
“不知道上峰有什么看法?”
洪智有放下礼品,沉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意见?”陈立夫眉头一扬,反问。
“您是党部委员会主任,兼内调局局长。
“必须得有看法啊?”
洪智有淡淡笑道。
“我没有任何意见,一切由委座定夺。”陈立夫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
“没意见就好。
“另外,我听说最近政校那边有学生闹事,公然打出了反蒋、反独裁的美式民主旗帜。
“我来是想请示上峰,彻查此事。”
洪智有接着道。
“你想查就查。”陈立夫深知此人是委座的鹰犬,语气不免极其生硬。
“我看不用查,政校历来是您的基本盘。
“如今敢闹事。
“打出这等反动标语,必然是有大人物指使。
“而我可以肯定的说,这位大人物就是……您!”
洪智有冷笑道。
“洪智有,你不会真以为在湾岛没人能治你了吧。
“先污蔑陈诚通票。
“现在又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你未免太猖狂了吧。”
陈立夫一拍桌怒了。
洪智有却是冷然一笑,点了根烟侧头抽了一口,双眼藏在烟气后,显得几分神秘道:
“你说的对。
“我本是一个和气生财,八方结缘的商人,哪来的胆子这么猖狂?
“我为什么说是你指使学生干的?
“因为就是你干的。
“不是你,也得是你!
“您搞了这么多年特务,不会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吧。”
他站起身,走到一簇竹子旁,扒拉了几下:
“都说绿竹常青,百折不挠。
“我看未必。”
咔嚓!
他猛地一发力,折断了拇指粗的竹子。
陈立夫脸色一阵青白,眼中闪烁着不甘、无奈的光芒。
起初很浓烈。
但随着洪智有折断了那根竹子后,那种光芒终究是渐渐黯然了下来。
“蒋家天下,陈家党。
“连党都在别人手中,何来的天下。
“你挡了别人的道。
“别人就会要你的命!
“亘古至今,皆是此理!”
洪智有转过头来,一丢竹子,拍了拍手道。
陈立夫脸上血色褪尽,扶着石桌的手颤抖了起来。
“立夫先生。
“湾岛不比大陆,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委座和建丰很敬重你,所以让我来了。
“最多给你十天时间,在改组前你必须收拾行李离开湾北,去香岛、北美哪都可以。
“你应该清楚,现在这环境,不是每个人都能出去,而且允许携带家属的。”
洪智有指了指他道。
“我如果不呢?”陈立夫沉声问道。
“那下次来的就是特务、侍从室,煽动学生闹事,指不定还是柴前的同党,这些你都有可能啊。”洪智有嘴角一扬,无所谓的笑道。
“我知道了。”陈立夫黯然点头。
“知道了就好。
“委座邀请你中午赴宴。
“话我已传到,告辞。”
洪智有说完,转身而去。
陈立夫顿时明白。
如果没有洪智有的劝说。
他没有答应离开湾北。
也许,他连这顿送行饭的资格都没有。
等待自己的是暗杀,又或者牢狱之灾。
他颤抖着站起身,来到了内室。
“大哥,这一天终于来了,他……他让我去北美。”陈立夫眼眶微红,喉头有些哽咽。
“哎。
“伴君如伴虎,总有这么一天的。
“走吧。
“还能让你走,还算他老蒋有点良心。
“不用再来看我了,你向来看事比我通透了,没了这些烦心事,定然要比现在活的自在。
“走吧,保重。”
陈果夫握着他的手,轻拍着说道。
“是,大哥。
“我现在就去辞行。”
陈立夫含泪道。
……
士林官邸。
陈立夫西装革履的走了进来,如春风般微笑行礼:“委座。”
“立夫来了,快,过来。”
委座站在阳台上,招了招手。
陈立夫走了过去,委座手指着远处群山间飞舞的鸟儿:
“你看,像不像那年的白云山?”
“像,像极了。”陈立夫道。
“坐。”
委座坐下,给他倒了茶水道:
“当年令叔英士先生,与我亦兄亦师,对我多有关照,这些年每每想到追随英士先生为革命奔走。
“及至功成,却未能与兄同享革命之成果,便彻夜难眠。
“一眨眼,功名浮沉,人随岁老。
“立夫,你也两鬓生白,不复韶华,已是天命之年了啊。”
委座回忆往昔,唏嘘道。
“是啊。
“当年我学成归国,蒙委座青睐其中,担任黄埔军校校长秘书,自此长随身侧。
“若没有您的教诲,立夫岂能有今日。
“只恨才力不逮,不能为您分忧。”
陈立夫双目已然浮起了泪花,感慨万千道。
“我们都老了。
“现在该是年轻人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好好休息,颐养天年才是正道。
“入席吧。”
随着侍卫试过了菜肴,委座起身道。
到了席间。
委座动了几筷子,又放了下来,给陈立夫斟了一杯酒:
“立夫,这一年多来,我始终在思考。
“国府在大陆之惨败究竟是何原因,又该何人来承担责任呢?”
说完,他目光森冷的看向陈立夫。
陈立夫浑身一颤,不敢直视,微微低头道:
“委座,大陆失败,原因弊端众多。
“但在党这一方面,家兄果夫与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认为以我们兄弟的才干,不再适合担任党部工作,更不宜参加此次党的改造。”
说到这,陈立夫起身退后,九十度鞠躬请罪:
“还请委座看在属下昔日追随之情与家叔在天之灵的份上,宽恕我与家兄之责,准许我们退出党部,辞去一切职务。”
委座见他如此识趣,心上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陈家兄弟要死赖在党部,以其根基、党羽着实不好对付。
是。
他可以用手段对付,甚至除掉二陈。
但那样太损人心。
毕竟他们是党国功勋重臣,党部之首,更是死心塌地追随自己多年的心腹。
光靠杀人,只能解决表面问题。
连心腹都随意除之,只怕国府人心动荡。
不利于团结、稳定啊。
“滋!”
委座少有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旋即,不复再言。
起身去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