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来裹着绷带的手突然攥紧木椅扶手,伤口崩裂渗出的血,滴在青砖缝里宛如红梅。
“狗皇帝,欺人太甚!”无尘道长单臂拍案,震得茶盏里的冷茶泼出,“想当年老子在天山脚下,一人一剑挑了清廷七个哨所,如今倒怕他十万兵马?”
他腰间断剑发出嗡鸣,似是响应主人的怒火。
骆冰却将鸳鸯刀轻轻抛起又接住,刀光映着她泛白的脸:“四当家的伤还没好,咱们上次劫狱折了万余兄弟……”话未说完,常赫志已一掌拍碎石凳,黑沙掌力震得塔檐铜铃乱响:“怕什么!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让鞑子知道红花会的厉害!”
赵半山抚着银须,将飞燕银梭在指间缓缓转动:“总舵主,那玉瓶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乾隆为它竟肯放咱们生路,怕是……”他话音未落,徐天宏突然重重顿了下铁拐:“赵三哥忘了张召重说的?玉瓶里的东西能要了乾隆的命!”
陈家洛望着密诏上歪斜的字迹,想起石飞扬把玩霍青桐翠羽时的冷笑,心口突然抽痛。
他记得义父于万亭临终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他手腕:“洛儿,让你皇兄恢复汉家衣……”可如今面对清廷森严的八旗铁骑图,那些话恍如隔世。
“各位兄弟!”陈家洛猛地起身,长剑出鞘半寸又缓缓推回,“八旗王爷掌着虎符,各省总督皆是旗人。咱们就算揭竿而起,不过是以卵击石!”
他指向窗外如墨的江面,“当年闯王百万大军,不也……”“住口!”无尘道长的断剑直指陈家洛咽喉,“你忘了咱们入会时发的誓?反清复明四个字,是刻在骨子里的!”
剑刃上的寒光映出他眼角未干的血痕——那是在提督府被张召重所伤。
文泰来突然剧烈咳嗽,染红的手帕落在“反清复明”的会旗上:“总舵主……我这条命是大伙捡回来的。可若是硬拼……只怕……”
他望向骆冰攥得发白的手,声音渐渐低下去。
气氛凝固如铁时,赵半山忽然掏出玉瓶。月光下,瓶身上的回文泛起幽蓝:“总舵主,这玉瓶里装的是乾隆身世的秘密。可就算公之于众,那些八旗权贵……会认一个汉人为君?”
他将玉瓶重重拍在桌上,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陈家洛拾起玉瓶,指尖抚过冰凉的纹路。
他想起霍青桐在泰山之巅的泪,想起石飞扬说“你我本是同根生”时眼底的复杂。忽然间,义父密室里那幅《清明上河图》浮现眼前——画中繁华汴京,终究成了泡影。
“退隐回疆。”陈家洛的声音惊飞了梁间夜枭,“带着玉瓶,去投奔霍青桐姑娘。那里大漠万里,清廷的铁骑……”“不可能!”无尘道长的断剑“当啷”坠地,“我无尘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听红花会总舵主说……说逃跑?”他单膝跪地,白发在夜风中凌乱,“于老舵主若泉下有知……”
“于老舵主想要的,不过是天下太平!”陈家洛突然掀开衣襟,露出心口刺着的“汉”字,鲜血正顺着笔画蜿蜒而下,“可如今这太平盛世,不是靠几个人的热血就能改变的!”
他抓起密诏投入火盆,火苗骤然窜起,将“剿灭”二字烧得扭曲变形。
骆冰突然放声大哭,鸳鸯刀跌落在地:“我只盼能和四当家平安度日……难道这也成了奢望?”
她的哭声混着钱塘潮声,惊得远处巡夜的官兵灯笼微微晃动。
徐天宏铁拐轻点,展开一幅西域地图:“回疆有霍青桐姑娘接应,咱们可在昆仑山……”他话未说完,常伯志已一拳砸在墙上:“不去!死也要死在中原!”
墙灰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还我河山”的血书残迹。
陈家洛望着激烈争吵的兄弟们,忽然想起初入红花会时,于万亭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刻窗外江水奔涌,他却觉得自己像一叶孤舟,在历史的惊涛中,连方向都已迷失。
“三个月。”他握紧玉瓶,瓶身的凉意渗入手心,“给我三个月。若乾隆肯放我红花会所剩下的三万兄弟一条生路……”话没说完,无尘道长已起身离去,独臂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恍若一柄折断的剑。
塔外,厚重的乌云如同一块巨大的铅幕,缓缓吞噬着苟延残喘的弯月,夜色被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连微风都躲藏了起来,只留下一片死寂与沉闷。
远处的景物模糊不清,被一层阴郁的雾霭所笼罩,连星光也难以穿透这沉闷的黑暗,整个世界被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陈家洛望着密诏化作的灰烬,想起霍青桐教他辨认的西域星图。
或许,那片遥远的大漠,真能成为红花会最后的归宿?
可当他摸到怀中半块碎玉时,心口又泛起刺痛——那里本该有另一人相伴。
半个月里,红花会群雄冷言相向,却也在慢慢地平复情绪,此时,也不断地有红花会弟子来报,消息都是红花会各地分舵弟子遭到粘杆处的斩杀。
红花会弟子在半个月内又丧生万余人。陈家洛决定,退隐天山,此时也再无人反对。
张召重为了功名,不惜以身犯险,率领粘杆处部分侍卫高手追击红花会。
但是,张召重却在草原被陈家洛引入狼池,遭群狼撕碎而亡。红花会退入回部,与霍青桐部会合,陈家洛想着与霍青桐再续前缘已经无可能,便与霍青桐之妹喀丽丝相恋
七月流火,漠北草原展现出一幅壮丽而原始的美景。
一望无际的绿草地上,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宛如一幅精美的织锦铺展在天地间。微风吹过,草丛轻轻摇曳,仿佛大地在低语,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蓝天白云之下,成群的牛羊悠闲地漫步,它们或低头吃草,或仰望远方,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牧羊人的歌声随风飘荡,与草原的宁静和谐相融,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远处,群山环抱,层峦叠嶂,为草原增添了几分雄浑与壮美。
山脚下,蜿蜒的河流如同银色的丝带,轻轻绕过草原,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夕阳西下,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金黄,草原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陈家洛望着飞骑来报的弟子胸前染血的红花令,指节捏得发白。半月来,粘杆处的黑幡如瘟疫般席卷中原分舵,一万三千七百条性命,此刻都化作密信上干涸的血字。
“总舵主!”卫春华双钩折断三截,甲胄上嵌满透骨钉,“直隶分舵……只剩十七人了!”
他话音未落,无尘道长突然挥剑斩断帐杆,断剑在夕阳下迸出火星:“早说该和狗皇帝拼了!如今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陈家洛抚过腰间软长剑,想起三日前张召重葬身狼池的惨状。
那“火手判官”被狼群拖入泥沼时的惨叫,与他施展五行阵时的嚣张判若两人。
可还未等众人喘息,草原深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镶黄旗骑兵主将穆铁阿的铁剑划破暮色,身后千骑扬起的烟尘,如一条黑色巨蟒扑来。
“来得好!”常赫志双掌拍出黑沙掌,乌沉沉的掌力裹着砂砾迎向铁骑兵。
穆铁阿冷笑一声,铁剑划出“大漠孤烟”,剑气所过之处,黑沙竟被生生劈开。
赵半山飞燕银梭刚要出手,忽觉头顶劲风袭来——九门提督苏赫巴鲁的雁翎刀已挟着风雷劈下,刀背刻着的满文咒符泛着幽蓝。
“小心!”徐天宏铁拐横扫,使出“铁拐李葫芦”的妙招,却见御林军统领岳山的霸王枪如蛟龙出海,枪缨扫过处,草叶尽成齑粉。
骆冰鸳鸯刀舞得密不透风,娇叱着甩出三枚飞刀,却被侍卫总管白振的鹰爪功尽数抓在掌心,他冷笑道:“红花会的女娃,也敢在御前放肆?”
陈家洛正要施展百花错拳,忽闻右侧传来女子娇喝。
美丽宫女攸宁手持铁刀,舞出“金乌刀法”,刀光如烈日当空,直逼文泰来。
赵半山施展太极云手,试图卸去刀势,却听粘杆处统领陈风的乌金大扇展开,扇骨间暗藏的机括发出嗡鸣,九枚透骨钉呈梅花状射向徐天宏。
“狗贼!”无尘道长单臂点地腾跃,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化作银龙,直取白振咽喉。
白振鹰爪功刚猛无俦,指尖寒光闪烁,竟在无尘道长的剑身上抓出五道火星。
激战正酣时,少年侍卫卢方天的天罡指突然从旁袭来,指风所过之处,章进的狼牙棒竟被生生震得脱手飞出。“石敢当兄弟!”骆冰的惊叫被和珅的狂笑淹没。
这位三等侍卫握着圆月弯刀,施展出“神刀斩”,刀锋未至,已将石双英的无极剑法劈得七零八落。
蒋四根怒吼着挥舞铁桨,使出“鲁智深疯魔杖”的“秦王鞭石”,却被苏赫巴鲁的雁翎刀斩断桨头,刀背重重砸在他胸口。蒋四根仰天而倒,胸腔严重变形,惨死当场。
喀丝丽的惊呼声仿若一道利箭,瞬间穿透了这血腥战场的喧嚣。
攸宁那柄泛着冷光的铁刀,已然稳稳架在了喀丝丽娇嫩的颈间,“金乌刀法”凌厉招式所带起的劲气,将喀丝丽洁白的裙裳割得七零八落,丝丝缕缕在风中飘摇,恰似她此刻命悬一线的脆弱。
陈家洛见状,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眸中满是血丝,那股怒火好似能将天地燃烧。
他手中长剑仿若灵动游龙,瞬间出鞘,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逼攸宁。
这一剑,凝聚着他对喀丝丽的万千担忧与无尽深情,剑风呼啸,竟隐隐有撕裂空气之声。
攸宁只觉一股森寒剑气扑面而来,心中大惊,不敢硬接,匆忙侧身闪躲。
陈家洛趁此间隙,身形如电,瞬间欺近,长臂一伸,稳稳将喀丝丽揽入怀中。他紧紧拥着喀丝丽,似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隔绝这世间所有的危险。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解除。
白振这位御前侍卫总管,恰似一条蛰伏许久的恶狼,瞅准时机,突然转身,身形如鬼魅般朝着陈家洛与喀丝丽扑来。
他的双手呈鹰爪状,指尖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那“鹰爪功”的凌厉劲道,仿若能撕裂钢铁。
他口中发出一阵好似夜枭啼鸣般的怪笑,叫嚷道:“把这天下第一美人献给皇上,才是大功一件!有了此功,我白振在这朝堂之上,定能更上一层楼,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笑声中满是贪婪与疯狂,在这修罗场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住口!你这不知廉耻的狗奴才!”无尘道长恰似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从旁杀出。
他那断剑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恰似他此刻满腔的怒火与决然。
这一剑,快如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白振咽喉要害。
无尘道长的脸上,神色极为狰狞,双眼圆睁,死死盯着白振,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一边攻杀,一边口中怒骂道:“尔等为了那点功名利禄,便甘心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可曾想过,这天下苍生,在你们主子的残暴统治下,过着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你身为武林中人,本应行侠仗义,保境安民,却偏要投身这腐朽朝廷,做那残害忠良、欺凌百姓的帮凶!你有何颜面,面对江湖同道?又有何颜面,面对自己的良心?”
每一个字,都好似一颗重磅炸弹,在白振耳边轰然炸响。
白振仓促间回防,他的鹰爪功虽然刚猛凌厉,但此刻面对无尘道长这带着滔天怒火的疯狂攻击,竟也有些手忙脚乱。
无尘道长一招紧似一招,手中断剑幻化成无数道剑影,将白振笼罩其中。
白振左支右绌,身上衣物已被剑风割破数处。
无尘道长瞅准破绽,连环迷踪腿猛然踢出,这腿法诡异多变,令人防不胜防。
“砰”的一声,重重踢中白振胸口。
白振闷哼一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踉跄倒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稳住身形,抬眼望向陈家洛怀中的喀丝丽,又瞥见那掉落一旁、玉瓶上与喀丝丽容貌别无二致的画像。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好似有万千思绪在翻涌。
过往那些为了讨好乾隆、不择手段的所作所为,此刻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一一闪现。
无尘道长方才那义正辞严的怒骂,也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羞愧与悔恨之情。
这股情绪,如汹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望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这双手,曾为了功名利禄,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背叛了多少江湖道义。
如今,在这草原之上,面对无尘道长的指责,面对喀丝丽那纯净却又带着恐惧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与不堪。“我……我这是做了什么……”白振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绝望与悔恨。
突然,他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地将自己的鹰爪插入自己的咽喉。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重重砸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草原之上,激起一片尘土。一代高手,就这样在这羞愧与悔恨之中,结束了他自己罪恶的一生。
然而,双方厮杀的残酷并未因白振的死亡而停歇。
和珅这位心机深沉、为求功名利禄不择手段的三等侍卫,此刻仿若杀红了眼。
他手中的圆月弯刀,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那“神刀斩”的刀气,恰似一道道无形的利刃,在双方激烈的厮杀肆意纵横。
只见他身形闪动,刀光霍霍,接连劈中章进与石双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