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石飞扬笑着点头,指腹摩挲她湿润的唇瓣:“不过……红花会必须离开中土!”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苏黛心中的幻想。她想起陈家洛临走前的哀伤,想起文泰来被折磨的惨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他终究是帝王。
而她,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皇上到底想要什么?”苏黛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痛楚。
石飞扬忽然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朕要你……忘了陈家洛,忘了红花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滚烫,“留在朕身边,做朕的解语花。”
苏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可我……是红花会的人……”她喃喃自语,泪滴落在他手背上。
石飞扬俯身,吻去她的泪水:“不,你是朕的人。”
这霸道的宣告让苏黛心中一颤,有屈辱,有不甘,却也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或许,在这场博弈中,她早已不是单纯的棋子,而是……动了情的局中人。
密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苏黛望着石飞扬颈间晃动的玉坠,终于轻轻点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回头。
而心中那个关于江湖侠义的梦,终将被皇城的红墙绿瓦,碾成尘埃。
“皇上……您可会骗我?”她轻声问,指尖攥紧他的衣袖。
石飞扬将她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朕骗过天下人,却唯独不想骗你。”
这话如同一颗种子,在苏黛荒芜的心田里,悄然埋下了一丝希望的嫩芽。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织出一片银白的网。
苏黛靠在石飞扬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忽然觉得,或许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江湖中的兵器,而是帝王的柔情。
而她,早已心甘情愿,沉沦在这温柔的刀下。
热河的晨雾还未散尽,避暑山庄的铜钟便撞碎了天际的鱼肚白。
石飞扬身披玄色大氅,腰间玉龙钩缠着北疆进贡的狼筋,望着校场上如林的旌旗,忽然想起苗疆大山里的瘴气迷雾——同样是旌旗蔽日,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八旗子弟日渐松弛的筋骨。
“皇上,皇太后銮驾已至!”京城九门提督苏赫巴鲁的吼声震得校场边的白桦树簌簌落叶。
这位虎将特意换上了康熙年间的锁子黄金甲,肩头上的吞头兽首泛着冷光。
石飞扬转身时,正看见崇庆皇太后的鸾舆在宫娥簇拥下缓缓而来,金丝绣着百鸟朝凤的轿帘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太后鬓边那支永不褪色的东珠钗。
“皇儿这秋狝的阵仗,倒比你父皇当年还气派。”太后轻抚轿中暖手炉,声音里带着三分赞赏,七分试探,“只是这塞外的风,总吹得哀家想起……当年九子夺嫡的血雨腥风。”
石飞扬单膝跪地,玄色大氅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地:“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正因为不愿见八旗子弟耽于安乐,才更要让他们在秋狝中重拾骑射本色。”
他抬头时,琉璃眼眸映着天边将坠的残月,“就像苗疆战场上的刀刃,久不磨砺,终会锈成废铁。”
校场西侧突然传来马匹嘶鸣,有位亲王的坐骑不知为何受惊,将他甩落在地。
陈风摇着嵌玉折扇踱过去,扇骨间藏着的密探名录随着步伐轻响:“这位王爷这马术,怕是连江南的书生都不如?”他刻意提高声调,引得周围将士窃窃私语。
石飞扬目光如电,盯着弘时狼狈爬起的身影:“传旨,凡秋狝中坠马者,罚俸半年,禁足三月!”
话音未落,卫年华的离别钩已无声出鞘三寸——这是粘杆处准备随时弹压骚乱的暗号。
当秋狝队伍浩浩荡荡进入木兰围场,白桦林里的寒鸦被惊起一片。
石飞扬挽起爱新觉罗家族祖传的宝雕弓,弓弦上挂着的狼牙箭簇泛着幽蓝——那是用苗疆毒龙藤淬过的箭矢。他忽然勒马,指着前方空地上几处凌乱的马蹄印:“岳钟琪,你看这蹄印深浅不一,像不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骑马?”
老将的虎头枪重重杵在地上,惊起几缕草屑:“回皇上,末将瞧着,倒像是马背上的人连马鞍都坐不稳!”他故意扫视身后几员八旗将领,其中一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突然,林间传来虎啸。白振如苍鹰般腾空而起,落在最高的白桦树梢:“西北方三里,有吊睛白额虎!”石飞扬二话不说,双腿一夹马腹,宝雕弓已拉成满月。
风在耳边呼啸,他想起雍正临终前的话:“八旗的威风,是骑在马上打出来的!”箭矢离弦的刹那,异变陡生!本该直取虎眼的狼牙箭,竟在半途偏离轨迹,钉入树干。
石飞扬瞳孔骤缩,明玉功瞬间运转,掌心泛起的冰晶将缰绳冻得发白——有人在箭上做了手脚!
“保护皇上!”苏赫巴鲁的吼声震得林鸟惊飞。十二名铁卫瞬间结成梅花阵,将石飞扬护在中央。
陈风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天威难测”四字突然渗出猩红——那是遇热即化的血墨!
“谁干的?”石飞扬的声音冷得能结冰。卫年华已从箭尾刮下一丝极细的蚕丝,正是江南织造特有的“千机丝”:“回皇上,有人用控弦术改变了箭的轨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脸色煞白的镶黄旗参领,“而且……此人就在阵中。”
此时,那只吊睛白额虎已扑到近前,腥风带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石飞扬弃弓拔刀,正是苗疆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玄铁重刀”!寒光闪过,虎首落地,鲜血溅在他玄色大氅上,绽开朵朵红梅。
“凡参与舞弊者,革职查办!”石飞扬一脚踢开虎头,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枯黄的草地上,“秋狝不是儿戏,是要让八旗子弟知道,这江山从来不是靠花拳绣腿守得住的!”
他望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突然提高声调,“传旨,免除所经之地额赋十分之三!让百姓见证,朕的秋狝,不仅为了江山,更是为了他们!”
夜幕低垂,篝火在围场四周点燃。
石飞扬独自坐在营帐内,细心擦拭着沾血的佩刀。
帐外传来陈风的声音:“皇上,镶黄旗参领已招供……”
“不必多言。”石飞扬打断他,刀锋在烛光下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将代善的马靴悬挂在校场示众,宣告这是贪图安逸者的下场。”
帐外,卫年华的离别钩在月色中划出一道冷光,那是粘杆处彻夜巡视的信号。
石飞扬凝视着手中的刀,回忆起在苗疆战场上与将士们并肩作战的时光。如今他坐镇于万人之上,需要磨砺的不仅是八旗的刀锋,更是这江山的脊梁。
当初阳的第一缕光芒染红了塞北的天际,秋狝队伍再次出发。石飞扬凝视着漫山遍野的旌旗,忽然挥鞭指向远方:“今日围猎,谁能猎得头名,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鸿雁,它们朝着紫禁城的方向飞去。而木兰围场的秋声,也将随着鸿雁的翅膀,传遍四面八方,昭告天下——新皇的利刃,早就已经出鞘。
暮春,养心殿东暖阁的纱帘被柳絮扑得簌簌作响。
石飞扬盯着案头堆成小山的粮价奏疏,手中狼毫在“米价腾贵”四字重重地在纸上显现出墨迹,窗外黄鹂的鸣叫声突然变得刺耳——这已是本月第三起抢米风潮的紧急报告。
“为何烧锅令行不通?”他忽然将奏疏摔在案上,釉里红笔洗被震得跳起,“卫年华,你虽然是上书房大臣,但是,朕的粘杆处仍然归你统管,那些密探都在做什么?”
粘杆处统领单膝跪地,袖中离别钩的寒光映照着他紧抿的唇:“回皇上,新任直隶总督暗中纵容酒坊,江南织造的公子哥更是以酿花雕为乐……”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个蜡丸,“这是陈风从扬州发来的密报,当地富户囤积粮食百万吨,却用三分之一的良田酿酒。”
石飞扬的指尖深深掐进龙案,指甲几乎要抠进黄花梨木纹:“朕原以为堵住酿酒的口子,便能省下粮食。却忘了……”他忽然想起苗疆部落用糯米酿咂酒的场景,喉头泛起苦涩,“忘了资本逐利,犹如江河入海,堵不如疏。”陈风摇着新制的竹扇跨入殿内,扇面上“民以食为天”五字用的是四川总督进献的朱砂:“皇上,烧锅令虽死,但咱们还有别的棋。”
他抬手挥开纱帘,露出窗外正在翻土的小太监,“您看这紫禁城的空地,奴才试着种了些番薯藤,三个月便能收成。”
石飞扬目光一亮,想起去年西洋传教士进献的《农政全书》:“传旨,让各省巡抚都来紫禁城领番薯种。再派人去湖广推广玉米,那玩意耐旱,山地也能活。”
他忽然转向白振,“你带粘杆处的人去江南,把那些囤粮的地窖都给朕查清楚——若是发现官商勾结……”“奴才明白,割地三尺,寸草不生。”白振的鹰爪捏得指节发白,护心镜上的饕餮纹仿佛要活过来。
三日后的早朝,户部尚书捧着账册的手不住发抖:“皇上,直隶、山东多地出现人相食……”
话未说完,石飞扬的玉镇纸已拍在案上:“开仓放粮!”他望向阶下噤声的群臣,“从朕的私库里拿三百万石粟米,先救直隶!”瑞新尔出列跪倒,朝珠在青砖上撞出脆响:“皇上仁厚,但国库储粮也只够支撑三个月。如今人口激增,耕地却……”
“所以朕要推行‘摊丁入亩’,”石飞扬截断他的话,“把士绅的隐田都查出来,再鼓励垦荒——卫年华,你粘杆处的人不是擅长找密道么?去找找,这天下还有多少藏着的良田!”
是夜,石飞扬独坐在乾清宫,望着《康熙字典》里“康乾盛世”的批注出神。案头的番薯藤蔫了半截,他伸手浇水,却不慎碰翻了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一片浊黑,恰似江南旱情的地图。
“主子,”卫年华的声音从梁上飘下,“陈风在江南查到件怪事——那些富户囤粮,竟用的是前明建文帝的地宫。”他跃下时,靴底沾着些许糯米粉,“奴才尝了,那粮食都发了霉,他们却故意放出风声说粮荒,哄抬米价。”石飞扬的玉龙钩突然出鞘寸许,寒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冰蓝:“陈风呢?”
“已带着透骨钉去了地宫。”卫年华顿了顿,“他说,要让那些硕鼠知道,粘杆处的钩子,比老鼠洞更深。”半月后,江南传来捷报。陈风用火药炸开地宫时,里面的霉米堆得比城墙还高。
石飞扬看着呈上来的霉米样本,突然想起苗疆瘴气中腐烂的尸体,胃中一阵翻涌:“将这些米磨成粉,混合观音土,分发给受难的民众。”
他稍作停顿,“同时,将囤积粮食的富户名单公开,其财产充公,家眷送入教坊司——朕要让世人明白,那些在国难中牟取暴利者,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直隶地区的番薯地迎来了丰收。
石飞扬换上粗布衣衫,在田间亲自挖掘番薯,目睹那紫皮白肉的作物滚落泥土,不禁想起了苗疆的木薯——同样是救荒的作物,却养活了无数山民。
“皇上,这番薯每亩产量可达三千斤!”户部侍郎手持账本,兴奋地禀告,“若是在全国推广……”
“别高兴得太早。”石飞扬擦去额头的汗水,望向远处正在种植玉米的百姓,“传令,免除全国三年的钱粮税。”他从袖中取出血滴子,机括转动的声音惊起了一群麻雀,“但若发现有州县官员敢克扣赈灾粮……”
“奴才明白!”卫年华的离别钩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粘杆处的探子已化装成流民,在各州县密切监视。”
秋风起时,石飞扬站在午门城楼上,望着满载粮食的车队缓缓驶出城门。陈风摇着绘有“丰”字的扇子,扇骨间夹着各地的密报:“皇上,番薯和玉米已种植了七成,剩下的三成……”
“留给种植棉花的百姓。”石飞扬凝视着天边的流云,想起了西洋传教士所说的“土豆金字塔”,“朕所追求的不是一个单一的粮仓,而是五谷丰登的江湖。”
夜幕降临,养心殿的烛光直至五更未熄。
石飞扬在《农政全书》上用朱笔批注:“民以食为天,食以政为纲。政不修,则粮不稳;粮不稳,则江山危。”窗外,卫年华的离别钩声与打更声交织,如同帝王的心跳,在这盛世的夜晚,测量着万里江山的饥饱冷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