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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

陈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但,她是个遇事会努力想法子的人。

因为从魏年那里确定了这个叫草莓的是个特别贵的果子,陈萱那把草莓种出来的心更切了。

然后,她又等了两天,种子还是没动静。

陈萱就想了个法子,她趁魏老太太带着云姐儿去大栅栏的戏园子听戏时,自己去了一趟东市,找到了那卖种子的小贩。小贩远远一见陈萱,恨不能直接用袖子遮住脸赶紧避一避,陈萱看到这死小贩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站在摊前,“你躲什么,我有事问你”若是以往,陈萱这种性子,哪里是能与人这么横眉立目的讲道理的。委实是这草莓种太过要紧,花了足有一块大洋不说,因陈萱还欠着魏年两块五没还,陈萱全指着草莓种出来还债。所以,纵以前从没与人讲理拌嘴的经历,陈萱如今也仗着胆子过来了。

小贩见陈萱一幅凶相,不禁也挺直胸脯,壮一壮自己声气,“我,我哪里有躲。”

陈萱虽是个老实人,却也不瞎,一看就知这小贩心虚。陈萱心下叹口气,那种子她该种的种了,该浸的浸着,虽剩下的还足有一半,想退钱怕是不容易。陈萱索性先说,“你放心,我不是找你来退钱的。我是来解决事情的。”

小贩先松了口气,陈萱想着,素来是人善被人欺,她又板着脸道,“可我家,也不是任人糊弄的。我家虽不是特别有钱,北京城里也有几号买卖。我问你事,你实与我说,这种子的事,我就不计较。你要是推三阻四,闹起来,于你没半点好处。”

陈萱沉着脸说出这几句,她因生得高,身量又不是李氏那等纤细袅娜的,这要不了解陈萱的,真得当她不大好欺负。小贩显然也不想把事闹大,他作个揖,“少奶奶您有话只管说。”

陈萱道,“那种子,当真是草莓种不是”

“真的是”小贩道,“是我爹去关外,到了老毛子的地界儿,见着这种稀罕果子。他当时吃了,觉着好吃,就弄了这包种子回来。哎,不瞒少奶奶,我爹当时拿回来,家里是想自己种的。可这种子也不知怎地,就是不肯发芽,我娘说,是我家风水不好,所以种不出这果子来。我正好做这行,就拿出来,想着要是有识货的带了去,我爹也算没白到关外走这一遭。”

做小生意的,口齿当真伶俐。

陈萱听了,却是忍不住横这小贩一眼,问小贩,“那你跟我说的,如何如何种的话,也是假的了。”

小贩理亏在先,小声道,“也不全是假,是我爹说,这种果子喜肥,等长的时候,多施肥,长得好。还有,得种阳光好的地方。这也是我爹说的。”哎,就是他家没种出来。

陈萱哼一声,“看你还老实,我说话算话,就算了。”

小贩见陈萱不要他还钱,又给陈萱作了俩揖,还拿了两小包的甜瓜种子给她,殷勤道,“这两包是甜瓜种,新疆的大甜瓜,咱们这儿没有的,少奶奶拿回去种了,好吃”

陈萱把其中一包换了西葫芦种,小贩赔笑,也没说啥。陈萱便回家去了。

陈萱离开东市时,不巧遇着熟人,有人同陈萱打招呼,“魏太太,你好。”

陈萱回头一看,竟然是教魏年洋文的焦先生,连忙道,“焦先生好,您怎么来东市了啊”

焦先生好笑,“我怎么不能来了。”

陈萱认真道,“这是菜市场,您是有大学问的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见焦先生手里拎着个纸袋子,上面印的字却是洋文,陈萱并不认识。陈萱还是觉着不可思议,在陈萱看来,焦先生这样的人,当如后邻许老爷一般,叫那啥,对,君子远庖厨才是。

焦先生神色温和,“现在又不是以前,现在,男女平等,没什么非要男主外女主内的老思想了。今天是星期天,有朋友过来,我们来东市买些东西。”

陈萱笑笑,她对焦先生的话听不大懂,觉着自己还是文化有限,虽认识了几个字,可遇到像焦先生这样有学识的人,人家说的话,她在耳朵里听,一个字一个字分着听,都能听懂,合在一处就不明白了。什么“男女平等”,这个是啥意思啊

俩人不过凑巧遇到,凭焦先生这样的新派人,对陈萱这样的旧式女子,俩人能做的,也就是因为焦先生受聘于魏家,偶尔遇到打个招呼而已。

陈萱心里记挂着草莓种子的事,略说几句,就与焦先生告辞了。

回家陈萱也没什么好法子,又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这草莓种的事。凭陈萱多年的播种经验,这草莓种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自己发种的过程,种在田里的没动静,浸在水里的也没动静。

陈萱现下,也就剩个等了。

然后,陈萱又寻个地方松松土,准备傍晚把西葫芦和甜瓜种上。

想到这都半个月了,草莓种还不发芽。

魏老太太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陈萱担心魏老太太又要发作,得先寻套说辞把魏老太抚住才成。果然,魏老太太看戏回家,在屋里同闺女魏金说一回戏,歇一会儿,吃块点心,就遛达遛达的往后院来了。魏老太太在篱笆外看了一回屁动静没有的草莓园,脸就搭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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