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月盈放慢语速，她的手掌心满是汗。上次这么紧张，还是高考前参加部分学校的特招面试。</p>
她在紧张的时候喜欢舔嘴唇，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幸而今天她涂了唇膏，舌尖刚触到淡淡酒精气息的膏体，林月盈便忍住了，微微张口，安静地看着因为她的话语而微怔的秦既明。</p>
他眉毛里的那粒小痣，随着呼吸在轻轻的动。</p>
抑或，是她的心在动。</p>
“你误会了，”秦既明笑，他说，“我没有阻碍你正常恋爱的意思。”</p>
啊。</p>
林月盈保持着姿势不动。</p>
她想起小时候穿到爷爷买的漂亮裙子，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还未展示给好朋友看，就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在雨后泥坑里，染了一身泥。</p>
不远处的林风满看着她，放声大笑。</p>
“你已经成年了，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你知道，月盈，我不赞同’早恋’这个观点，更不会强行干涉你的感情，”秦既明说，“上次我们谈过，还记得吗？我能理解你正常的情感需求。”</p>
林月盈直勾勾看他：“那要是我的情感需求不正常呢？”</p>
秦既明一顿。</p>
平板里的那些言情小说，还有一些他不太理解的……违背伦理的父女姐弟姐妹故事。</p>
他后来用自己电脑登陆一下那个网站，吃惊地发现自己和现在的流行果真有着严重脱钩。</p>
她们所描写的男性主角甚至可以不是人。</p>
物种意义上的不是人。</p>
秦既明说：“我也可以理解，但这个应该不适合继续讨论了。”</p>
林月盈低低：“嗯。”</p>
“别动不动就说要离家出走要离开，说我不疼你了，”秦既明说，“这么多年了，还不够疼你？替你把心都快操碎了。”</p>
林月盈说：“我知道。”</p>
如果他操碎的不是心，而是她——</p>
打住。</p>
不能再想了。</p>
林月盈那刚刚有些起色的情绪，又一点点地沉下去了。</p>
讨厌死了，难怪都讲坠入爱河，坠入爱河，爱不仅仅是下坠，还有淹死她、憋死她、呛死她的风险。</p>
“拒绝观识的时候，也不用顾及到我们的面子，知道吗？”秦既明说，“不喜欢的话就直接说，我和一量是发小。无论你们将来成不成，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p>
林月盈说：“好。”</p>
是的，她和观识成不成，都不影响秦既明和宋一量的关系。</p>
可她和秦既明成不成，那影响范围可就大了。</p>
林月盈清楚话出口的后果。</p>
开弓没有回头箭，话一旦说出去，也再不能收回。</p>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现如今对秦既明告白后的模样，他一定会愕然，惊讶，难以置信，冷静下来后和她温和谈心，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再斟酌着搬走，和她保持好距离，以免这段“孽缘”越陷越深。</p>
到那个时刻，林月盈和他连兄妹这样的基础关系也无法再维系，也再不能如今天一样，可以枕着他的腿、坐在他旁边撒娇。</p>
秦既明一定会远离她。</p>
这个认知清晰地出现在林月盈的脑海中，直到翌日同朋友打网球，林月盈还想着，一不留神踢到台阶，隔着运动鞋，把她疼出眼泪。</p>
立刻去医院。</p>
医生检查没问题，只是大拇指脚指甲盖有了一小块儿淤血，万幸指甲盖只裂开一点点，也没有其他伤口，不需拔掉，日常稍稍注意一下、多多休息就好。</p>
负伤的林月盈不能再打网球了，她叫了名代驾，开车把自己送回家。电梯门刚开，秦既明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扶她进门，问她还疼不疼。</p>
林月盈说快要疼死了。</p>
才上午十一点，黄阿姨在厨房里做饭，秦既明让她坐在沙发上，他还有些工作要处理。看林月盈脚趾受伤自怨自艾的模样，他想了想，又把电脑抱到客厅，一边看着她，一边回邮件。</p>
林月盈向他倾斜，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p>
“听说你们公司又给我们学校捐钱了。”</p>
“不是捐钱，”秦既明纠正，“是合作，互赢。企业向学校注入资金、为的是设立奖学金，选拔优秀人才；学校再向企业输入优秀学子——这是投资，是一笔生意，不是捐钱。”</p>
林月盈嘟囔：“反正都差不多。”</p>
她又说：“又是社团招新的时候了，我大一上半学期贪玩，没进，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收不收。”</p>
秦既明问：“什么社团？”</p>
林月盈说：“就你上学时候创建的那个智能机械社团。”</p>
严格算起，秦既明还是她的师兄。</p>
秦既明说：“别想太多，先去做，不试试怎么知道。”</p>
林月盈点点头，她又看自己的脚指甲。</p>
脚上的大拇指指甲也是圆圆的，在医院里又用应急的卸甲水临时卸掉了甲油，周围的指甲还是漂亮的酒红，更衬托被撞得微微起边的脚指甲不好看。</p>
林月盈想要剪掉这一点。</p>
但她上午运动过，现在有些犯懒，不想自己动手。</p>
林月盈歪了歪脑袋，看秦既明。</p>
秦既明刚好回完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放在桌子上。</p>
林月盈抬起脚，慢悠悠搭在他腿上。</p>
秦既明低头看，拍一拍，挪开，去找她专用的脚指甲剪。</p>
无需语言沟通。</p>
林月盈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秦既明的背影。</p>
在家里的时候，他不穿衬衫，松松垮垮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在他身上，都只剩下好看两个字。秦既明比例好，腿长，这条当家居裤的运动裤裤脚就有些短了，他弯腰去拉抽屉的时候，林月盈看到他运动裤下露出的脚踝，藏在黑色下的皮肤雪白，干净，性感。</p>
是的。</p>
性感。</p>
林月盈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兄长，他的腿很长，肩膀是令她安心的宽，背部肌肉很好看，到了腰间又收窄，一具藏在西装革履下的强攻击性身体。在不用力的时候，他胳膊上的肌肉捏上去是软的，而当他用力时，那些充血的肌肉又会是温韧结实的触感。他闻起来是干净的木兰花香，抱起来是有支撑感的暖。</p>
她不知他会怎样对待爱人，在对方受不住时，他是利用体力优势拉住她逃脱的脚，拉到歉。</p>
秦既明教她叠被，开车，格斗，看着她长大，是她的师兄，她的兄长，她的老师，她的监护人。</p>
两个无血缘关系的人，亲密到只要林月盈将腿搭在秦既明腿上、秦既明就会下意识去找指甲剪为她剪指甲的程度。</p>
他没想过和她做。</p>
可她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