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国的雨下得不似图璧那么频繁，早间难得淅淅沥沥下了场春雨，催发了园子里许多的花，帷房的窗牖一打开，就能闻到青草、泥土和鲜花的香味。</p>
是很让人放松的味道。</p>
云乐舒从博古架上的景泰蓝花樽抽出上次被她随意插进去的一支笛子，抵在唇上，即兴吹奏。</p>
门外洒扫的小丫头们低声絮语，暗自疑惑王上出征之后，她们贵妃娘娘的心情不知为何反而好起来了。</p>
岳暻不在，云乐舒不必装模作样扮受惊之状阻挠他的亲近，加之早春回暖，万物复苏，邝之妍的亲事也已步入正轨，心境自然多了几分轻闲自在。</p>
见主子恢复些许神采，吾乡山房上下便都默认雨过天晴了，小宫婢们和小太监们悄悄弛懈，宫中的笑闹声逐渐多了起来。</p>
她吹了一曲就将笛子搁下，看着桌上那本笛谱发愣。</p>
薛芳递过去一杯花茶，问她，“娘娘怎么不吹了？”</p>
“哦......病了些日子，有些气短，吹了一曲就觉得累。”她温温地笑，接过花茶小饮了一口，将茶盏搁回案上。</p>
薛芳替她将笛子收起来，边道，“今年园中的花不知怎的开得老早，才二月初，后头假山那块的山茶花便都争先开放了，站在载云榭里，都能嗅得香风阵阵。”</p>
“燕京本是极北之地，春来早，确实少见。”雨渐渐停了，有熹微的阳光从云朵里挣出来，一声叽喳鸟叫声引得云乐舒往外看。</p>
原来是窗子下那方浅池边飞来只燕子，衔起池边的沙泥玩耍，有种“泥融飞燕子”春意嬉闹之感。</p>
“娘娘，德妃娘娘和宸妃娘娘说是要来咱们这里赏茶花，这会儿已经从东园过来了。”含桃进来通传。</p>
云乐舒皱眉，人都到了，也不好这么把人请出去，她又实在不想与她们寒暄闲扯，上回汤山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她们无非是寻了赏花的借口过来“安慰关心”，她更是不耐烦。</p>
薛芳这时看了眼门外，手快从衣架上取了披风，“娘娘，咱们从西园的小径避出去，肯定不会与她们遇上，她们来吾乡山房赏茶花，咱们便去御园看白玉兰。”</p>
饮露也道，“娘娘快去吧，奴婢自有说法，她们来了，奴婢就说不巧，娘娘恰在她们来前就出去散步了。”</p>
云乐舒哭笑不得，与薛芳一起溜了出去。</p>
二人挽手，疾步出了吾乡山房，苍青与慎怀对视一眼，远远跟着后面。</p>
云乐舒微微抿唇，视而不见。</p>
他们每日都监守在她附近，不过只是远远守着，不会主动打扰，她若有什么吩咐，他们也照做，并不干涉她在宫里走动。</p>
空气中隐隐有香火的味道。</p>
岳暻出征在外，宫里的嫔妃们时常去佛祠唱诵经文，烧香祈祷，含桃不屑：她们只怕是偷偷祈求佛祖，希望能重获王上的宠爱罢。</p>
她在某个瞬间却忽然为岳暻感到悲哀。</p>
他这个人看似风流多情，情人遍地，其实是春梦了无痕，他始终找不到片刻归属，他从未以真心赋予这诸多情人中任何一个。</p>
可他那呜呜泱泱的后宫之中，未必没有真正爱慕他的人，她分明看得出淑妃的爱，在那样依恋、失望的目光里一点点地淡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