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p>
一日深夜。</p>
月明星稀。</p>
秦尧蹲在一座山颠的花海中，轻轻摇晃着玉鼎真人的身体。</p>
猴子渐渐长大，也该去拜师学艺了。</p>
这便是他万里追踪而来，出现在玉鼎真人身旁的主要原因。</p>
只是玉鼎真人明显已经醉透了，单单靠呼喊，已然无法唤醒其神志。</p>
秦尧迟疑片刻，到底是没有施法将其强行唤醒，甚至没有将其挪动地方，反而盘膝坐在对方身旁，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皎皎明月。</p>
虽然在酆都也能看到星空，但酆都内没有人间的这种勃勃生机，更没有这种美如画的环境。</p>
也或许是因为此地极美，师父才会在这里喝到迷离，醉卧花丛吧。</p>
看着看着，圆盘般的明月上，忽然出现了一张绝美面孔，可当他眨了眨眼时，那面孔却又突然消失了，令其哑然失笑。</p>
“你笑什么？”</p>
忽然间，一道轻柔的询问声自其背后响起。</p>
秦尧笑容微顿，缓缓转身，却见适才自己于明月上看到的面孔，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眼前……</p>
“干嘛这么看着我？”</p>
一袭白裙，身上仿佛释放着柔和月光的嫦娥避开他目光，目光游离不定，眼中却闪烁着点点星辉。</p>
她的眼里，当真有光。</p>
“因为感觉很奇特。”未几，秦尧温声道：“我刚刚在月星上看到你的脸，结果你下一刻便出现在我面前。”</p>
嫦娥道：“我的脸，有月亮那么大？”</p>
秦尧忍俊不禁：“从人间看向月亮，也就不显大了。”</p>
“你为什么会在月亮上看到我的脸？”嫦娥转而问道。</p>
秦尧笑道：“或许是因为思念在心底萌生发芽，沿着胸膛来到眼眸后，开出了两朵花。”</p>
说罢，他挥了挥衣袖，面前顿时多出了一张桌案，继而问道：“仙子喝酒还是饮茶？”</p>
嫦娥：“……”</p>
这家伙，用问话转移了上句话的重心，搞得她都不好针对上句话说些什么了。</p>
片刻后，在对方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嫦娥大大方方的坐在桌案一侧：“喝酒吧，这里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p>
秦尧瞥了眼不远处呼呼大睡的师父，笑着说道：“确实如此。”</p>
正说着，他抬手一指，空荡荡的桌案上便多出了一个白色酒壶，两个深口的白色酒杯。</p>
随即，秦尧自发的端起酒壶，倒满两个杯子，双手举杯敬酒：“这第一杯酒，多谢仙子为我们母子做的一切。”</p>
嫦娥伸出美玉般的修长手指，握起酒杯，与他轻轻碰撞了一下：“我与你母亲亲如手足，这是我应该做的。”</p>
秦尧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话虽如此，但我承情。我干了，仙子随意。”</p>
可嫦娥却也如他一般，将杯中酒水尽数饮下：“你也该回家看看了。日前，我去华山找你母亲说话，她告诉我，你很久都没回过家了。”</p>
秦尧端起酒壶，默默为其斟满酒水，继而又给自己倒了满杯，叹息道：“一来是忙，二来是忘记从哪一日开始，母亲便催着我成婚了，甚至要为我安排看亲大会……”</p>
嫦娥端着酒杯的手掌微微一顿，心头情绪莫名复杂：“当母亲的就这样，何况你不是天庭敕封的正神，不受天规约束，是可以成婚生子的。”</p>
秦尧轻笑道：“可如果我心上人是天庭正神呢？”</p>
嫦娥睫毛微颤，目光低头看着杯中清酒：“三界美女如云，你又贵为帝君，何必只取一瓢而饮？”</p>
秦尧抬头望向明月，缓缓说道：“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因恩情难还，娶了一个不够爱的人，也正因为我给的爱不够多，不够坚定，所以她就拼命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爱，甚至是不安的希望我可以只爱她自己。</p>
我做不到，于是她便愈发敏感，而这敏感也令我和她，以及我们身边的所有亲人，都陷入了无尽痛苦之中。</p>
因为这敏感，与我有八拜之交，生死情谊的哪吒兄弟不敢再登临杨府，我们关系日渐疏远。</p>
认我为主，忠肝义胆的梅山兄弟为了不让我为难，主动离开了华山。</p>
甚至，就连我的亲妹妹杨婵，也不敢向我靠近，唯恐近了些，我妻子会吃醋，大吵小吵，一地鸡毛。</p>
正因如此，我满腔苦闷无处诉说，只有到了晚上，沐浴在月光下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解脱。</p>
然而，就这动作，也深深刺激到了我妻子，令其歇斯底里，坚决要求我以后不能看月亮。</p>
并且强行规定，只要是晚上有月亮的时候，我就不能出门，无论是去干什么。</p>
哮天犬不愿意离开我，不顾白眼与奚落，强行留在我身边，却也因此受到了莫大屈辱。</p>
我不想他太难过，只好减少与他的接触，却也因此伤了他的心。</p>
就此，我变成了孤家寡人，眼里与身边，只有将就而来的这道身影。</p>
我感到绝望，于是开始摆烂，但这又激化了夫妻矛盾。</p>
她希望我能封侯拜相，甚至是在天庭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我，明明是那么讨厌天庭。</p>
裂痕，由此而生。</p>
于是，我的苦难更严重了，严重到，我堂堂一尊天神，竟因此身心力竭。</p>
在这种情况下，我妻子还是看哮天犬各种不顺眼，用尽心思的想要将其赶走，清清静静的和我过二人世界。</p>
我彻底绝望了，我想与其和离，但成婚容易，离婚却不容易，又是一场令人身心疲惫的拉扯，使我和她的心，尽皆千疮百孔。</p>
而这一切的起因，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者说，是一个将就的决定……”</p>
仅仅是听着他讲述，嫦娥便感觉不寒而栗。</p>
这种婚姻生活，实在是太痛苦了。</p>
太折磨了。</p>
以至于，她都无法相信会真实存在。</p>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未几，她注视着秦尧说道。</p>
秦尧摇摇头：“这是一种可能，无限大的可能。”</p>
嫦娥不知道，他现在说的便是杨戬宿命；甚至，许多更加凄惨的地方都没有讲出来。</p>
比如说，杨戬为脱离苦海，答应王母上天做司法天神，从此背上了忘本，背叛等等道德上的罪名，遭到了无数唾骂。</p>
自己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敖寸心心软过？</p>
原因就在这里。</p>
太惨了，也太窒息，所以他直接断绝了这种可能！</p>
此时此刻，看着杨戬一脸严肃的模样，嫦娥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