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欲言又止，端起饭碗来埋头吃饭。</p>
“我心里有数的。那房子里，什么贵重东西都没留下。她就算要做手脚，也没得做。用这个机会跟她修补修补关系，也挺好的。”颜欣然笑着道，“你们别担心啦。”</p>
“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能处理好的。”苏燕清说。</p>
“反正我不喜欢她。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白星榆道。</p>
颜欣然笑了，拍了拍她的肩，哄道，“好啦好啦！”</p>
白星榆撇了下嘴，不说话了。</p>
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周晨终于可以回北京了。</p>
离开前，她甚至主动约颜欣然出来，吃一次午饭。</p>
颜欣然怕家里人担心，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赴约了。</p>
周晨见到她，还半开玩笑道，“我真没想到你敢一个人来。”</p>
“有什么不敢的。”颜欣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大方地笑道。</p>
周晨自顾自地摇了下头，笑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好。你是个好人。幸好黎安当时没有听我的话。”</p>
颜欣然笑了，笑得安然而洒脱。</p>
“都过去了。”她说。</p>
“是啊。都过去了。”周晨也道。</p>
她们都伤害过彼此。但是，时间让她们没有精力跟彼此纠缠了。</p>
所有的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它们不可能以同样的形式无休无止地重复下去。</p>
所以，如果把时间比作一根不断延长没有止境的线，所有的辉煌和罪恶最终都能在遗忘与回想的纠葛中退化成微不足道的某个点。</p>
她们相安无事地吃完了饭，像一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跟对方道别。</p>
“你来北京，我们再见吧。我应该不会再来盛州了。”</p>
颜欣然笑道，“好。”</p>
跟周晨分别后，颜欣然一个人走路回家。</p>
路上，她接到了白星宇的电话。</p>
白星宇告诉她，他一月初就回来了。</p>
颜欣然很惊奇，“这么快？我以为按你导师的脾气，你得春节前才回得来呢。”</p>
白星宇笑了，“活干完了，他留着我们也没有什么用。”</p>
还没聊两句，他就望见自己的导师正迎面走来。</p>
他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开，但导师向他扬了一下手，示意他过来，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p>
白星宇向电话那头说了句“等等”，就挂掉了电话，走向导师，静静地道，“老师好。”</p>
“正好，我准备去找你的。”导师说，“下个月我的论文就要见刊了。我会带上你的名字。”</p>
白星宇微微一怔，“带我的名字？”</p>
“是。这两个月，你加班也辛苦了。”</p>
白星宇沉默了下，认真道，“老师，您那篇论文我看过。非常有见地。这篇文章是您的成果。我只是做了一些基础的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格，让您带上我的名字。”</p>
“我说你够格，你就够格。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一次，争取你当第一作者，把我带上。”导师淡淡地说完，拍了下他的肩，就走开了。</p>
星宇只好在他身后说了句，“谢谢老师。”</p>
导师头也不回地扬了一下手，走远了。</p>
白星宇的心里，依旧存着几分疑虑。</p>
到了教室，他像往常一样，挑了最后一排边上的座位，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p>
他的同门徐洋，也跟平日里一样，在临近上课时急急忙忙地赶来，坐在了他边上的空位。</p>
“又睡迟了？”白星宇笑道。</p>
“什么叫睡迟。我这是睡得刚刚好。”徐洋还显得很得意的样子。</p>
白星宇笑了笑，没说话了。</p>
“对了，你听说了吗？老板下个月的论文，带你的名。”徐洋凑过来，压低声音道。</p>
“你怎么知道的？”</p>
“我听一个博士师兄说的。他的原话是：老板觉得最有学术潜力的硕士生，就是白星宇。”</p>
“瞎传。”白星宇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吐出了两个字。</p>
“不是瞎传。是真的。博士师兄说，他跟着这老师五年了，已经琢磨出老板的做事风格了。老板呢，每一年招研一新生，都会在心里选一个能硕博连读的种子。挑出来以后呢，他就会对那个学生特别严苛。哪里做的不顺他的意，他就会骂。但是骂归骂，老板也不会记仇。有什么好处，都会想着。换句话说，他会给自己的‘种子学生’，从研一就开始铺好做学术的路。”</p>
白星宇终于肯从电脑上移开目光，看向徐洋，眉头微蹙。</p>
徐洋见他好像依旧心中存疑的模样，语气更显笃定了，“你呀，就是老板眼里的潜力股。只是呢，老板也说了，你看起来，好像无心学术，只是想读研镀个金。老板是恨铁不成钢。”</p>
“老板真这么说的？”白星宇问。</p>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博士师兄是这么传话的。”徐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我呀，想让老师带我挂个名也不行。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整天想着回家去。”</p>
白星宇笑了笑，没接话。</p>
很快，这堂课的老师走进了教室。他们也停止了聊天，各自听课去了。</p>
白星宇虽然还算认真地听着课，但心里却一直琢磨着徐洋刚刚说过的话。</p>
这几个月，他确实心思都不在学校。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颜欣然。</p>
不论是在教室听课，还是在实验室干活，他都像是一个发达的机器人，靠着完美的程序运行。</p>
而不靠热情，不靠冲劲，不靠目标，不靠任何情绪上的动力。</p>
他凭着过人天赋给予他的本能，按部就班地做着所有落到他头上的事，却不曾把这些事当成他未来的一块瓦、一块砖。</p>
我到底，为什么来读这个研究生？他也在心里问自己。</p>
在质问的同时，他似乎也暗自下定了决心。</p>
颜欣然嘱咐他的“好好读书”，不是一句空话。</p>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摆脱掉“聪明”的标签了。</p>
他不想做一个聪明的人，不想做一个所谓的“天才学霸”。</p>
他不想靠自己的天赋与直觉傲然于世。</p>
他想做一个勤恳的人，踏实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