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从她身上看到了很多女孩子的缩影。</p>
数不清的“苗来娣”被愚昧无知的父母耽误一生。</p>
她们会带着这样的思想结婚生子，然后继续延续这样的悲剧，教育出更多的“苗来娣”……</p>
林念禾看着苗玉兰的眼中多了抹戒备：“你应该不会还想借钱填你弟弟的彩礼吧？”</p>
苗玉兰赶忙摇头，她说：“不借了，我还不起的……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从没吃过小米粥。”</p>
“我下乡的时候，我妈给了我五块钱。”</p>
“五块钱啊……那是我这辈子拿到过的最多的钱。”</p>
“林知青，你说同样是一个家里的孩子，为什么差距能那么大呢？就因为我是女孩不能传宗接代吗？可是我也能给他们寄粮食养老的啊。”</p>
林念禾捋了捋脖子。</p>
她感觉有点儿窒息。</p>
苗玉兰缓缓把头靠在墙上，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p>
“我弟弟小时候不吃奶，我们姐妹四个喝米汤省粮食给他换麦乳精。我大姐结婚后偷拿粮食回娘家，被她婆婆打断了一条腿，我妈因为她不能再偷……把她的另一条腿也打断了。”</p>
“其实我也不想拉饥荒，但是我不给的话，我妈会打死我的……”</p>
林念禾终于懂了自己曾在苗玉兰身上感觉到的惧怕是为什么。</p>
那是从小被亲妈揍，“训练”出来的本能反应啊。</p>
她正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炮仗似的一声吼：</p>
“我看谁敢打你！反了天了！”</p>
林念禾被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瞧，就看到一位走路带风的干瘦婶子阔步而来。</p>
这位婶子浓眉大眼，下颌线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梳着利落的短发，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p>
林念禾舔了舔嘴唇。</p>
听她刚才的话，应该不是来找茬的。</p>
婶子三两步进了门，气势汹汹来到苗玉兰身前，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直戳苗玉兰的脑门。</p>
“你这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瘪犊子性格，活该被你娘欺负死！除了淌猫尿你还会干啥？”</p>
“告诉了你一万回，有困难找组织！你鼻子下边那张嘴就会炫饭不会吭气啊？”</p>
“整天你娘你娘的，你娘那么牛逼咋不来我十里大队呢？老娘把她脑瓜子削放屁！”</p>
婶子每骂一句，手指头就怼苗玉兰的脑门一下。</p>
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像极了自家护犊子的长辈。</p>
林念禾正纳闷儿这位婶子是何方高人，就见她猛地一回头，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p>
林念禾头皮发麻，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p>
婶子看着她，喝问：“赵壮实昨儿晚上翻的是你的墙头？”</p>
林念禾：“是……吧？”</p>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犹豫个啥？”婶子一翻白眼，朝林念禾抬了抬下巴，“我告诉你，最少歇三天，让那小王八犊子长点儿记性！”</p>
林念禾：“好哦。”</p>
婶子说完了这事儿，也没打算放过林念禾，又问：“你说我刚才说得对不对？”</p>
林念禾果断拍手手：“婶子说得真对，婶子骂得真好，婶子的觉悟真高！”</p>
苗玉兰：“……”</p>
其实她一直感觉林知青挺高傲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