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学错了？</p>
可他分明记得历史书里提过，指南针的发明虽然是晚唐时期，但它的原型“司南”早在战国就出现了呀。</p>
东方朔奇异地看一眼小家伙，挑眉道：“司南确实有，但它的原料叫做磁石，此物只出土于武安磁山（河北邯郸），因而战国时燕赵一带流行过。再往后，可就不怎么见到了。今人所说的司南，多指的是战场上用的司南车，与磁石指向方位的原理实则不同。”</p>
“若非我出身平原郡（山东），早年曾游历过磁山，怕是也很难知晓这件事。这都是你阿父告诉你的？”</p>
卫无忧：“……”</p>
见小家伙不说话，东方朔也不追问。他对探听别人的难言之隐没有什么兴趣，索性扭转话题：“如今都知晓了，可以开始作画了？”</p>
卫无忧小朋友点点头，回到自己榻上，提笔开始画画。东方曼倩呢，就在一边自斟自饮起来。</p>
小酌不到两刻钟，卫小四就画好了。</p>
东方朔有些惊讶：“作画须得构思，这么快就画好了，老朽可是会严格……”</p>
话没说完，东方老伯被噎住了。</p>
因为卫四小公子交上来的是一副指南针与罗盘的设计图纸。</p>
图纸嘛，上头自然有图有标注。</p>
卫无忧先是画了简易的指南针制作方法。说白了，就是用磁石磨绣花针，从而在地球的磁场作用下获得微弱磁性。</p>
旁边，分为三种简易指北装置——</p>
“这是水浮法，用灯草穿过钢针，至于一碗水之上，就能辨别南北。”</p>
“第二种叫碗唇旋定法。就您这个酒碗，碗唇很厚，正好放下这指南针。”</p>
“还有这个缕悬法。用蜡把麻线一端粘在针腰中间，垂直悬吊在无风处就可以辨认南北啦。”</p>
图纸最下方的罗盘，卫无忧只是画了个大致形态，要怎么制作他还得从视频里学一学，旁边就没有标注什么，只写了“航海罗盘”四个大字。</p>
东方朔本来已经足够震惊了。</p>
但看到这罗盘图上头标注的八天干、十二地支、以及八卦四维（乾坤艮巽），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p>
毕竟，东方曼倩也是研修“易学”的大才。平日里他看不上那些坑蒙拐骗的方术，但对正经八百的易学理论，他却一眼就瞧出来了。</p>
东方朔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小无忧啊，快跟东方伯伯讲讲这航海罗盘！”</p>
卫无忧：“……我还没学好。”</p>
东方朔下意识将这话翻译成“我还没研究好”。</p>
这人登时画也不让学生画了，一会儿给打扇子，一会儿给添水，恨不得卫无忧当场给他答疑解惑。</p>
卫小四无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p>
他总不能当着东方朔的面，两眼无神盯着半空中的光幕听取天音吧。</p>
于是，一番纠缠无果之后，东方朔只得带着图纸离去。</p>
这图是问过卫无忧，打算送进宫呈给陛下的。若是实践之后当真有用，这航海罗盘，怕是真能推动大汉的造船业向前一大步啊。</p>
东方朔兴高采烈走了，全然忘记了，他今日是来教习画技的。</p>
……</p>
夏日的夕阳余晖打在树梢上，叫藏在枝头的野猫伸长了懒腰。</p>
霍去病和卫青刚从军营回来，并不知晓卫无忧刚刚带歪了东方曼倩的事情。</p>
舅甥俩走到门口，碰上了下值后从霍府赶来的霍光。</p>
青衫少年面上有些薄汗，眼中尚有喜悦之色。三人热热闹闹打了招呼，相携一道往侯府中行去。</p>
一直到进了主殿，霍光才淡然道：“今日正逢陛下对盐铁官营的进展有些不满，我提了些建议，被陛下采纳了。”</p>
霍去病大笑，拍着霍光饿肩膀，差点给人拍到地上：“我就知道阿光肯定能行！保不齐过几日，陛下就要给你升官做侍中了。”</p>
霍光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才道：“……陛下厚爱，过几日便要升任奉车郎了。”</p>
舅甥二人对视，遮不住眼中的惊色，这升迁速度可真是光式前进啊！</p>
这奉车郎别看只是给陛下驾车的，却是天子近侍。</p>
霍光之前所任的郎官，整个大汉可是有好几千，皇帝都未必认得全；霍去病曾经任职的侍中也是没有定员数额；而奉车郎，皇帝亲信的也就那么一两人。</p>
霍去病这回下手轻了些，搓了搓霍光的发顶，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霍去病的弟弟。”</p>
卫青也跟着笑了：“想来阿光是有辅佐君主治世之才的，舅父相信你。”</p>
霍光难得情绪外露，勾起唇角点了点头。</p>
三人正其乐融融一片，就听殿中角落里传来卫无忧的小声疑问：“我记得奉车郎有戍卫之责吧，光光叔父的小身板，能行嘛？”</p>
霍光闻言，一点笑很快就散了。淡然道：“可以。”</p>
卫小四吃完手上的糕点，拍拍手站起身，蹿到了两位阿父面前。</p>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霍去病的腹部，不得不说，夏日的禅衣真的很单薄。某些纹路依稀能摸出来，让他联想到双开门大冰箱！</p>
卫无忧竖起大拇指夸赞：“嗯嗯，肌肉紧实，去病阿父棒棒！”</p>
霍去病挑眉：“怎么，想习武了？”</p>
小家伙连连摇头：“才不要呢。”</p>
他又如法炮制摸了摸卫青的肚子：“哇，竟然也是肌肉。阿父，我要求不高，老了有您一半就好啦！”</p>
卫青被儿子弄得哭笑不得，宠溺随他玩闹了。</p>
最后，卫小忧才来到霍光面前，拍了拍少年的肚子，咋舌道：“噫，光光叔父，你这肚子不争气呀。”</p>
霍光淡着脸觑他，不明意味地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