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大爷似的踢了鞋,靠在书房的胡床上,胡床无法安置下他的长腿,他便一条腿曲着,戴着鹿骨扳指的拇指轻轻扣着案几桌面,发出了笃笃笃有节奏的声响。</p>
他桀骜的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赵清珵,“小世子,今儿我把你带过来,是想听你说。”</p>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赵清珵板着脸,坐得端正笔直。</p>
放置在他眼前的茶盏冒着氤氲热气,他那张精致的脸隐在茫茫雾气之中,看上去是那样缥缈,让人捉摸不透。</p>
李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这声音听得赵清珵烦心。</p>
他冷着脸,想要起身离开。</p>
就在这时,李聿突然开口,说了两个人名。</p>
“唐皋,赵梦。”</p>
李聿目光灼灼地望向赵清珵,“小世子,那日寻春台被你气得不行,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那日坐在你边上同你一块喝酒的,就是这两人吧,一个是右春坊右中允,一个是右春坊右谕德,东宫小官,赵世子,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与他们把酒言欢的呢?”</p>
赵清珵装聋作哑,就是不吭声。</p>
“</p>
不说话?行,那我来说,我若是说错了,你就眨眨眼,我若是说对了,就罚你……”</p>
李聿沉吟片刻,轻笑:“罚你什么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p>
赵清珵:“李聿,你这人讲不讲道理!”</p>
李聿眨了眨眼,缓缓坐直了身子,“呦,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去东宫住几天,住成了一个哑巴。”</p>
屋子里头的炭火烧的旺,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李聿其实抗冻,但因着赵清珵,这才忍住没有开窗。</p>
他松了松衣领,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燥热散不出去。</p>
可扭头看一眼赵清珵,这人就像是一块寒冰,坐在那一板一眼,炭火就搁他脚边呢,可他硬是面色苍白依旧,如玉的十指搭在膝上,端正的不像话。</p>
“赵清珵,那赵昀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离他原点,你蹚进东宫这趟浑水,对你没好处。”李聿认真地望着赵清珵,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说道:“你别看赵昀看上去温和有礼,你也不想想,能够坐稳太子之位的,能是什么好人?会咬人的狗不叫,他赵昀一旦叫起来,不把你咬下一块肉,是不会罢休的。”</p>
李聿见赵清珵软硬不吃,苦口婆心:“</p>
祖宗,你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东宫那能是什么好地方?我听了唐皋廷杖暴毙的消息,立马从行宫赶回望都,你囫囵一个人是我给救回来的,要是扭头又把自己给作死了,我找谁说理去。”</p>
“李聿,你救了我我自是很感激你。”</p>
“只是……”</p>
赵清珵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聿打断了。</p>
他上下抛着鹿骨扳指,“没有只是,赵清珵,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便没有什么有的没的,你既在望都一日,便不可能对你坐视不理,我不是这种人,否则那日我也不会多事把你救回来。”</p>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本就是与赵昀一流之人,你救我,本就是好心救错了人,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p>
赵清珵面色冷清,用最寡淡的语气说着最戳人的话。</p>
李聿一时间愣住了,他缓缓皱起了眉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赵清珵,他的嗓音干哑,艰难开口:“你……你这是何意?”</p>
“李聿,有没有一种可能,唐皋之死,是我害的呢?”赵清珵轻声细语地说着此话。</p>
他的眼底古井无波,他端坐在氤氲的雾气之后,一双狐狸眼细长漂亮,他悲天悯人地望着李聿,似乎在可怜他的善良与天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