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有一阵恍惚。</p>
李聿？</p>
他发出了一声轻哼，下意识想要撑着爬起来，后背脊梁处被牵扯出了撕心裂肺的痛意。</p>
疼的眼冒白光，再睁眼，李聿就已经站到了他跟前。</p>
赵清珵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终于，他回忆起来了那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p>
廷杖，暴雨，求救。</p>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刚准备开口说话，只觉得喉头一阵浓郁</p>
的血腥味蔓上来。</p>
李聿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闭嘴。”</p>
“听你说话费劲，把伤养好再说。”</p>
赵清珵仰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李聿，黢黑的眼底深沉而又淡漠。</p>
李聿双手抱胸，语气散漫，“昨儿夜里折腾一宿没睡，好歹宫里的御医争气，两回——”</p>
赵清珵见李聿伸手比了个‘二’，“昨儿一天，我把你从阎王手里拉回来了两次。”</p>
“可累死老子了。”</p>
李聿见赵清珵醒过来了，只吩咐着丫鬟好生伺候，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南客轩。</p>
之后赵清珵在李府养伤的日子里，李聿再也没有出现在南客轩中。</p>
赵清珵还是后来听伺候他的小丫鬟说起，原来那日他被李聿抱回来时只剩半条命，那天夜里若不是李聿果断地让石斛进宫请御医，只怕如今他没死也半残了。</p>
说起这事，小丫鬟知春还心有余悸，她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公子那日的伤势当真可怖，奴婢从未见过有人能伤成这样……”</p>
赵清珵还不能动，只能趴着，他扯了扯嘴角，“别站着了，去院子外头玩去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p>
“那怎么行呢，少将军交代了要奴婢伺候好公子。”春知摇头，眼巴巴候在赵清珵边上。</p>
“你们家将军呢？不在府中</p>
？”</p>
“少将军早出晚归，奴婢不敢妄言。”</p>
赵清珵听后，突然道：“还请你给李聿回个话，就说我想见他，问他何时得空，能与我见一面。”</p>
如今他重伤在床不得动弹，阿姐还在宫中，他实在是坐卧难安。</p>
赵清珵想起那日他被押送进望都，风尘仆仆的李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骂他是‘罪人之子’，质问他‘有何脸面苟且于世间’，可到头来，偌大一个望都，唯一肯救他的人竟然是李聿。</p>
秋夜难眠，赵清珵安静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放置在桌上的烛台，烛光跳跃，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飞蛾朝烛光扑去。</p>
飞蛾扑火，生死已定。</p>
赵清珵低低笑了出来，这和他多像啊，他如今不也是望都城中的那只飞蛾吗，是生是死皆不由己。</p>
笑着笑着，赵清珵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p>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了。</p>
带着一身酒气的李聿拖过一条椅子，坐在床边，窗外暗淡的月光有一半洒在李聿的脸上，另外半张桀骜冷漠的侧脸隐匿于黑暗之中。</p>
李聿伸手替赵清珵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叹了口气，“赵清珵，我救你，是因为不忍你死在我眼前。你既然选择活下来，这条路有多难走，我以为你早就下定了决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