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仰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瞎了还是坏了,睁眼只能看到一片昏暗。</p>
他费力地、断断续续地说着短句:“谁要和亲……谁要和亲……告诉我!”</p>
赵清珵说着最后三个字时犹如飞蛾扑向烈火,他的双手紧紧握着笼子栏杆,整个身子都撞向了牢笼。</p>
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声,决绝而又刚烈。</p>
“还能有谁?麟王谋逆被辽东大帅斩杀于阵前,麟王府就留了两个活口,除了你便是嘉和郡主,你小子命好啊,郡主用命给你换了一条生路。”</p>
赵清珵目眦欲裂,他不信!</p>
他不信!</p>
上个月阿姐离家前,才同他说要在中秋前赶回家,她要吃娘亲手包的鲜肉饼。</p>
赵清珵趴在笼子里小声呜咽,他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他想起来了,娘死了。</p>
娘是割腕死的。</p>
锦衣卫冲进麟王府时天才蒙蒙亮,赵清珵跌跌撞撞地跑到娘的屋子里,铜盆里都是血,娘倒在地上,浑身冰冷。</p>
赵清珵抱着娘亲</p>
,娘亲艰难的勾着嘴角,“赵清珵,你要记得……你爹……不会造反的……你要记得……你要记得啊!”</p>
赵清珵蜷缩着,痛苦地咬着手腕。</p>
眼泪混合着血水爬了满脸,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呜呜咽咽。</p>
娘死了,麟王府照看他长大的管家、陪他看书练武的小厮,全都死了,好多人头,赵清珵踩着血水跑到王府大门,就连天都是红的。</p>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p>
一阵黄沙扑面,响彻云霄的嘶吼宛若雷鸣。</p>
疾风略过,赵清珵被黄沙扑了满鼻。</p>
脚上的镣铐发出了叮叮咚咚的碰撞声,他趴在笼中,狼狈不堪地抬头,血水流干净,他终于看清了那道由远及近的高大身影。</p>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阵狂傲不羁的声音响起,“这就是姨母吩咐要留活口的麟王之子?”</p>
“回少将军话,正是。”</p>
骑在马上的少年郎穿着一身银色盔甲,腰间挂着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刀,铁制的刀头刻着狼头,在晴光下泛着霜寒之气。</p>
赵清珵睁着眼,狼头刀,汗血宝马,十七八岁的少年将军。</p>
北周除了辽东大帅戚筠的独子李聿,再没人会有这一身行头。</p>
“把他放出来。”</p>
李聿翻身下了马,牢门才开,他猛地将赵清珵从笼</p>
中拎了出来,想扔一条狗般将他仍在泥地上。</p>
赵清珵痛的仿佛骨头都要断了,他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咳嗽的时候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p>
还没等他缓过来,他只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一双粗粝的大手抓着他的脖颈,毫不费力地将他拎起来,冷声道:“罪人之子,苟且偷生,刍狗不如。”</p>
“呵……”</p>
赵清珵低低笑了出来,李聿自小习武,他根本挣扎不了,呼吸越来越艰难,脚上的镣铐无力地撞到了一起。</p>
“我爹不是……不是罪人!”赵清珵双手攥着李聿的手腕,抬头,神情发狠。</p>
砰,李聿松了手,赵清珵摔在了地上。</p>
李聿一脚将他踹远了,嗓音凛冽,眉眼间俱是戾气,他才从辽东赶来,战后满是焦土,农田尽毁。</p>
这都是麟都赵家造的孽!</p>
赵清珵被踹的吐了一口血水,他趴在地上,被李聿骂了个狗血喷头。</p>
“放你娘的屁!辽东以北流民遍地,饿殍遍野,你爹造反,到最后害得却是辽东百姓,你他娘的还有脸说你爹不是罪人?我告诉你,不光你爹是罪人,连你也是罪人!赵清珵,你凭什么还能活着,父债子偿,你爹死了,你也该死!你们麟王府,就该全去阴曹地府向那些惨死的百姓偿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