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骂声起，谢闻城失魂落魄，头一次对混乱无动于衷。</p>
这就是他的家，他引以为傲的家。</p>
「咳咳……」</p>
鸡飞狗跳间，一袭青衣的次子谢闻迟扶着小厮，脸色惨白地走出门。</p>
「爹，咳咳，您别打姨娘……」</p>
「是我打她吗？是她犯贱！她勾结那外室哥哥，把全家当傻子耍，骗我们十五年！」</p>
「爹你别急。」谢闻迟轻咳着，「听说四妹也去了檀溪观，是不是她说了什么？爹，您别信……」</p>
谢闻城扶着他，满脸复杂：「你都不问问发生什么，就怀疑予音？」</p>
谢闻迟面色虚弱，弱柳扶风，随时要倒下的样。</p>
「怎么不是呢？她命格确实是祸害，去道观只会惹祸，我早就担心……」</p>
「而且，自从四妹当上王妃，谢家就越来越乱……你不也是这么说的？」</p>
他说，你不也是这么说的？</p>
全家人都这么说。</p>
谢闻城不语，拳头被握得青筋暴起。</p>
看着男子孱弱的脸，黑衣男子撇开头：「姨娘和道士，骗了咱们十五年。」</p>
「予音被冤了十五年，她不是灾星。雪儿也不是福星。这一切，都是予音揭发的。」</p>
谢闻城越说越觉得可笑，蓦地，惨笑出声。</p>
他总说自己光明磊落。现在……算个屁光明磊落。</p>
他帮着妾室虐待亲妹妹，别说磊落，自己就是一滩污水！</p>
其他妇人也不是傻子，很快理清来龙去脉，比谢闻迟推得都快。</p>
「我懂了，她还想安排道士抢宸王妃好处？那个好命格也是假的？」</p>
「谢霄雪都当上婢女了，还有个球的好命。」</p>
太傅身体不好，但打个内宅妇人绰绰有余。</p>
他双眼布满血丝，像要把最近朝堂不顺、仕途受阻的气全撒出来。</p>
血腥遍地。</p>
谢闻迟轻咳一声，扯住大哥衣袖：</p>
「大哥，你快去劝劝父亲，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咱们家不能被外人伤了和气。」</p>
「之前四妹那么不懂事，什么都不会，咱们把她当灾星也正常呀。但凡她好好说话，咱们也不会急得冤枉她。」</p>
「姨娘每个月送她一两银子，应该也是后悔了吧，她也该念着点好……」</p>
谢闻城不说话，骤然松开手，少年身体没力，差点跌倒！</p>
黑衣男子目光灼灼：「你想说，这也是予音的错？」</p>
「她什么都不会，是在乡下待了太久，把吟诗的时间拿来干农活；姨娘给她银子，是怕落人话柄，何况给了受害人点好处，她就要感恩戴德吗？！」</p>
「对了，她也好好说过话，说雪儿的福星命有问题，被我打了一顿，哈哈……***</p>
.</p>
了什么？」</p>
谢闻迟一怔。</p>
黑衣男子惨笑，越说越苍凉：「我算是知道，予音为什么要离开谢家了……」</p>
「咱们家，真的会把人逼死。」</p>
谢闻迟不说话，本就没血色的脸，更惨白几分。</p>
「大哥，咱们也不是有意……」</p>
话没说完，二人同时沉静。</p>
空气中，只有鞭打的声响，还有太傅叫骂的声音。</p>
太傅自恃斯文有礼，和粗鄙的乡下人不同，但看着白氏，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回响着两字，贱妇，贱妇！</p>
道士造假的事传开，他十成十会被弹劾。</p>
别说太傅之位了，怕连四品小官都当不上。</p>
他的仕途，全被她毁了。全怪她！</p>
不知过了多久，太傅喉咙一甜，目眦尽裂：</p>
「你们不是兄妹情深吗，来，本官满足你。」</p>
「来人，打她一百板子，送她下去见哥哥！」</p>
白氏瞳孔一缩，两眼上翻，谢闻迟顾不上更多了，仓促跪下：「父亲！放过她吧！」</p>
「雪儿还在宫里，母亲一出事，她该多伤心啊！雪儿心性善良，她是无辜的。」</p>
他嗫嚅着唇，出起主意：「反正，现在四妹的冤屈洗清了，她也没什么事，应该原谅咱们了，您去要求她大度些，别把事情闹开，事情就还有的救……」</p>
说着说着，青衣男子声音渐低。</p>
这安慰……确实没什么用。</p>
太傅怒目圆睁，回头看他：「你是我亲儿子吗，这么护着她？」</p>
「不是护着她，是雪儿救过我的命。」谢闻迟跪在地上，轻声道，「她亲娘遭难，我不能无动于衷。」</p>
「只这一次，以后姨娘再怎么犯错，都与我无关。」</p>
少年身体羸弱，似乎一吹就倒，大有不饶过白氏，就不肯起身的架势。</p>
太傅气结：「你、你……好！」</p>
「你想帮她是吧？」男人的眼里快喷出火来了，「好，现在来人，把她卖到青楼！」</p>
「挨一百板子，还是送到青楼，你自己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