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走出办公楼,上了l33路公交车,这里离她租住的单人宿舍有四站路。由于公司不提供食宿,于雪只好在进入公司前花了一天时间,用一个月三百五十块钱的价格租了一间不足八平方米的楼层共用厕所和厨房的单人宿舍。
于雪每天这样往返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来,今天是她心情最好的一天,因为她领到了她来广州的第一份工资——一千五百块钱。由于公司规定要扣一个月的工资作为押金,所以于雪必须工作两个月后才能领取工资,今天她终于领到了她渴求已久的工资。这对于雪来说,一个多月的艰难等待总算过去了,以后每个月都可以在月底领到工资了。
于雪出生在贵州边远山区一个叫雍那的小县城里。父亲是为国家做了三十五年贡献的企业工人,由于体制改革,还没到退休年龄便失业下岗了;母亲是县委干部,官至县妇联副主席,去年因身体原因退了下来,于是申请了病退。于雪还有一个长她三岁的姐姐于梅,一家四口住在县城县委家属大院分给母亲的那套一百二十平方的平房里。于雪十八岁高中毕业进入部队,二十二岁回到小县城,凭着母亲的关系和她自身的相貌条件和身材优势进了县新华书店,成了一名仓库管理员。一年不到,不知真假地传出了她和书店经理的风流韵事。于是,她在小县城的行踪经常被书店经理的老婆跟踪,调到办公室的事也化了泡影。于雪决定不再去书店上班了,回家睡了好些天,母亲在指责一番后又欠了不少人情把她弄到了县城一家派出所,成了一名实习户籍警察。谁知实习期没过,于雪又传出与派出所副所长关系暧昧,并被副所长老婆在县城一饭店内发现行踪。这副所长老婆乃副县长的女儿,面对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她抬手打了副所长两耳光,转身抓破了于雪那红润丰腴的双脸……十天后,于雪从父亲手里接过五百块钱和他老朋友女儿王艳的地址,带着简单的行囊一个人悄悄地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广州。
十来分钟后,于雪走下133路公交车,她走进一条小巷,熟悉地穿过这一条条迷宫一样的胡同。这里是外来人的集居地,密集的一栋栋楼房里,每一层都是房主改装后变成的大小不一价格不等的廉价出租房,而他们自己则住到了幽雅清静的各式花园小区或者各种别墅。于雪来广州两个月了,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还是像来时一样的陌生,唯有这条要走十多分钟的迷宫胡同她非常熟悉,一天五六次的进进出出让她熟悉和了解了这里的方位和地形。
错综复杂的小胡同本来就窄,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人涌入,一到上下班时间,两边各种地摊儿买卖和小士多店小食店便多了起来,那些急急穿梭的人流如同乡下的集市,自行车的铃声和地摊儿边的吆喝声冲刺着耳膜。
于雪上宿舍楼前在那家贵州人开的有贵州风味的小食店里破例打包了一个八块钱的快餐,她提在手上走进了自己单租的位于五楼的宿舍。楼内的楼梯间是后来改建的,为了节省面积,窄小而陡峭的楼梯间只能容一个人上下,特别是沿级而上如同登山般费劲,如果碰到有人上下,要么上去的人在下面转角处等,要么下来的人在上面转角处等。于雪提着盒饭上到五楼,打开门进了属于她的天地,七平方米的面积里除了一张小铁床和一个小木柜什么也没有。于雪感到有些饿,她打开快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于雪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快餐了,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今天心情好,一会儿工夫就把快餐吃得一粒不剩。木柜上那台住进来时买的三十五块钱的风扇尽管喘着粗气急速地运转,但好像没有任何作用,吹出来的还是带有热气的阵阵热风。一身汗流的于雪脱下外面带有公司标志的蓝色白领工装,换上她在雍那小县城还算时髦的连衣裙,提着水桶拿着毛巾走到走廊边共用的冲凉房舒服地冲洗了一遍。走出来时,于雪碰到了住在隔壁的操四川口音扫马路的一对夫妻,正下班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走上楼来,她看到男的肩膀上扛着半旧的自行车,女的提着刚买的菜,两个人脸色疲倦却满脸的幸福笑容。于雪见那男的在窄小的走廊上把自行车从肩膀上放下后挂到走廊边的铁防盗网上,然后小心地锁好。于雪微笑着向两个人点点头,算是和天天见面的邻居打过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