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在取下眼镜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只是一丝浅浅的惊愕掠过,便很快被一团焦虑困惑所笼罩。
不该是这个相遇的时间和地点。我们的见面甚至连点一下头的招呼都没打。直到她和那位戴一副金丝眼镜和两只重重耳环,看上去比她还年轻,但被她叫做妈妈的贵妇坐进我们车内的时候,她才轻动一下玉唇说了句:“这么巧,原来你在这里。”
我只想分散一下她忧愁的心情,薄薄笑一下,“巧吗”
赵铁树转过脸看我一眼,“你们认识”
“哦,是的。”我有些不自然。反光镜里眄她一眼,她也正在看我,眼神有些恍然。
“你家女儿叫什么名字”赵铁树问女孩的妈妈。
“这是我大女儿,小女儿叫景晨。”我可以理解她语无伦次的心情,“小女儿今年15岁,圆脸,学生发型,戴一副近视眼镜,前天离家时穿白色运动装”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赵铁树说,“做好思想准备吧,无论是不是你女儿,都要接受现实。生命无常,祸福旦夕谁也难以预料
。总有一个家庭要承担这样的不幸。”
我想没有人能接受赵铁树这种宽慰人的话语。其实,在她刚说完情况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一个结果。但我宁愿抱着千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这个悲哀的故事能绕过今晚再发生为了她。
毕竟,现实是残酷的。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了那种突然间绝望的打击,高贵的母女也一样。在面对景晨那张或许不可能再苏醒过来的惨白的圆脸时,这对可怜的母女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医院u病房,悲恸的叫喊让每一个听到声音的人都为之动容。
医生和护士的宽慰好像根本不起作用,赵铁树犯傻一样站在一旁蹦不出只言片语。第一次经历这样场面的我更是举手无措。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只不过对她们来讲时间似乎更长了些。我原想她们慢慢平静下来后会好些,然而,更可怕的情况恰恰发生在她们稍稍平静下来后当从医生那里得知景晨即使醒过来也必须做高位截肢时,景晨的妈妈再也无法承受这个惨绝人寰的现实,突然间昏倒过去。
接下来的一片混乱是可想而知的。直到景晨妈妈被医生护士上了呼吸机,心电图逐渐恢复到了正常位置,我们才算长长出了一口气。
赵铁树走到女孩跟前小声说:“给你们家人打个电话吧,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行的。”
女孩无助的声音:“我爸爸到上海去了。”
“其他亲戚朋友也可以,让他们来帮帮你。”
她惨淡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我想她也许是不想让太多的亲戚朋友承受这样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