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还有至亲呢？父亲早就不在了，儿子也……</p>
儿子……</p>
忘澜宗宗主魔怔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儿子死在菩提秘境里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不，不会的。</p>
他儿子只是运气不好。</p>
只是……其他废物没有保护好他儿子。</p>
忘澜宗宗主不自觉用力，把地板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霍然转身：“去叫其他人来看看。”</p>
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p>
忘澜宗宗主虎目一瞪，爆喝一声“谁？”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p>
只留下林誉，左思右想，先让人去给父亲和林慕报了个信，自己跟上忘澜宗宗主的脚步。</p>
声音响起的地方不远，就在隔壁。</p>
林誉进去的时候，差点撞上从里面跑出来的弟子，扶了对方一把：“发生什么事了？”</p>
“死死人了！里面的人死了！”那弟子颠二倒四地说，“我……我就出去了一下，回来他就死了……”</p>
这里面的……</p>
林誉往里看了一眼，推开弟子，也朝里走去。</p>
又是一具尸体。</p>
同样是血肉干瘪，只剩一张皮绷在骨头上，同样是双眼圆瞪，死不瞑目。</p>
短短时间内，外峰连死了两个人。</p>
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两具尸体很快被送到了内峰。</p>
华羽仙尊刚醒来，就被着接连发生的事情砸在头上，一阵头痛欲裂。</p>
消息还没传出去，只有几人知道，华弥仙境负责看守外峰的长老、执事和弟子都被带下去问话了，霄鹤大殿内只有华羽仙尊，负责检查尸体的归厝长老，和发现这件事的忘澜宗宗主、林誉，以及临时赶来的林阗。</p>
本来只是一件意外，但这会儿突如其来的两桩命案，无疑是在说，这底下还有问题。</p>
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才着急忙慌的来杀人灭口。</p>
“魔修，毫无疑问，出手的人绝非正道中人，这种功法，就连我也只见过一次。”</p>
归厝长老摸着胡子率先开口。</p>
“这样残忍毫无人性的手段，确实不想正道中人所为。”华羽仙尊认同了他的看法。</p>
“华弥仙境之内，竟然让魔修混了进来。”林阗开口，“也是稀奇。”</p>
华羽仙尊冷眼看着他，“林家主慎言。”</p>
他算是看明白了。</p>
林阗这个大舅子不喜欢他。</p>
自从沁华生病之后，林家和他的关系就日渐疏远，林阗对他的态度，也从他和沁华刚成婚时的还算待见，变成了如今这样。</p>
不仅林阗，林慕也一样。</p>
林慕是他儿子，林阗算什么，也配和他摆脸色？</p>
既然对方把态度摆的这么鲜明，他也不必继续客气，显得他华弥仙境没有脾气一样。</p>
“最近以来，接连两场大比，外峰和内峰都进了不少人，我华弥仙境早已安排了弟子轮番值守，此番明显是奸人趁机作乱，林家不想着捉拿真凶，怎么好在这时候说这种话？”</p>
林阗：“实话说不得？”</p>
华羽仙尊一口气堵在胸口：“你！”</p>
归厝长老怕他一口气又把自己气背过去了，连忙岔开话题：“掌门说的对，当务之急是捉</p>
拿真凶，其他事情容后再议。”</p>
林阗知道他负责照顾沁华夫人病情，这么多年劳心劳力，给了他一个面子，没再往华羽仙尊伤口上撒盐。</p>
归厝长老擦了擦额头的汗，“老夫检查了那两位的尸身，身上没见伤口，应该是直接抽取灵力，生命枯竭而死，恕我孤陋寡闻，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邪性的功法，能不见血就置人于死地，诸位常年在外，可曾听说过？”</p>
林誉冥思苦想。</p>
林阗平静地喝着茶。</p>
华羽仙尊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p>
忘澜宗宗主撑起身体，“我也不能说见过，我曾做过一些梦……”</p>
梦？华羽仙尊看向他。</p>
忘澜宗宗主本不想把这种私密的事情拿出来说，但今晚以来，他想起儿子的次数太多了。</p>
多得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他一样。</p>
忘澜宗宗主对着华羽仙尊苦笑：“掌门也知道，我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多年前就死了，从那之后，我就经常梦到一些画面。有一个人，把手放在我儿子头顶上，强行把他……”</p>
他嗓门颤了颤，终究没说得下去。</p>
忘澜宗宗主喝了口茶才缓过来，“然后就是这样的画面，犬子全身血肉被吸干，那人一脚把他尸骨踹散，连骨头都没留下……”</p>
华羽仙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蹙眉道：“你怎么不早说？”</p>
“就一个梦，无凭无据，非要说他是被人害死的，我能说服谁？再说菩提秘境早已关闭，就算没关闭，以我的修为，也进不去……”忘澜宗宗主说着眼眶已经湿了，“也是我没用，连给自己儿子收尸都做不到。”</p>
华羽仙尊和他相识已久，也算老友，见状安抚道：“节哀吧，孩子已经走了，也不想看你这样为他伤心。”</p>
“我也知道，”忘澜宗宗主说，“我就在想，这些梦，是不是天道给我的启示，今天又让我遇到这样的事，莫不是……可以让我给儿子报仇了？”</p>
华羽仙尊颔首：“你放心，我一定让人彻查此事，等有了结果，就给你一个交代。”</p>
忘澜宗宗主擦了擦眼睛：“如此，甚好。”</p>
“你一人率先进入，可还有其他发现。”华羽仙尊见忘澜宗宗主情绪激动，说着一人，实则只看向了林誉，“可有什么异常？”</p>
林誉：“没有，床边上的窗户开着，应该是跳窗走的，和我们就是前后脚。”</p>
华羽仙尊沉吟：“忘澜宗宗主说你谈起过，你之前就在那守着，是为何？”</p>
他这语气，就好像怀疑谁一样，林誉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说：“林慕之前和这人有过冲突，结仇又多，我父亲怕有人趁机作乱，让我亲自去守着。”</p>
“中间又为什么离开了？”华羽仙尊接着问。</p>
“林慕今天拿第一，我去给他庆贺，掌门还有什么问题吗？”林誉连姑父也不想叫了。</p>
“你去给林慕庆贺，离开了一会儿，他就被杀了？”忘澜宗宗主忽然开口</p>
。</p>
林誉冷下脸，“宗主什么意思？”</p>
忘澜宗宗主直勾勾看着他，“你之前也说了，林慕和他结了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出事了？”</p>
他也不是非要怀疑林慕，但他和林慕有过冲突，今天林慕还大出了一回风头……</p>
忘澜宗宗主眼神幽暗。</p>
与其降低自己身段，低声下气讨好赔罪，不如趁机把他毁了。</p>
免得还留一个潜力巨大的敌人在世界上。</p>
“今天正是试炼塔开启的日子，怎么，里面的人一出来，外面的人就出事了，”忘澜宗宗主越说越觉得林慕可疑，“那虞澄仪都醒来好几天了，一直都好好的，伤势也在逐步痊愈，怎么偏偏就在今天出了事？”</p>
林誉炸了：“李昊铖！你阴阳怪气地说谁呢？”</p>
忘澜宗宗主冷笑一声，看向林阗，“林家就是这样的家教？让一个小辈对长辈直呼其名，大喊大叫？”</p>
林阗拍拍林誉的手，示意他冷静一点，然后心平气和地开口：“犬子向来口直心快，是率直了一些，忘澜宗宗主家教好，想必不会和小辈一般见识，做不出无凭无据就含血喷人的事，也说不出含沙射影的话，对吧？”</p>
忘澜宗宗主：“！！！”</p>
老的说话比小的还要气人。</p>
华羽仙尊早就见识了林阗气人的功力，咳了一声，“林兄，你这样说可就……”</p>
林阗打断他：“你还知道他在怀疑谁吗？”</p>
华羽仙尊说不出话来了。</p>
他当然知道忘澜宗宗主在说谁，但这不是在讨论事情吗？</p>
有可疑的地方，不拿出来讨论，难道就非要藏着掖着，显得他们做贼心虚吗？</p>
林阗看出他的想法，摇摇头：“他不认你是对的，你永远分不清亲疏。”</p>
就事论事是就事论事，但再怎么公平公正的人，轮到这种事，也会心生波澜。</p>
那毕竟是至亲啊。</p>
可他看不出华羽仙尊对林慕有哪怕一点维护来。</p>
华羽仙尊也恼了：“林阗！”</p>
忘澜宗宗主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他看出来了，华羽仙尊是站在他这边的。</p>
忘澜宗宗主不躲不让，“林家主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日期巧合是事实，还是说，试炼塔里面那么多弟子，大多都是各家培养的天骄，林家主和林少主是想怀疑谁？”</p>
说到底，有宗门在背后顶着，口碑是一回事，能不能轻易动又是另一回事。</p>
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要先挑软柿子捏。</p>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他挑中的这个软柿子，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捏。</p>
“不只是这样，那林慕大家都见了吧，一介散修，不过一十多的年纪，就修炼到了元婴，以我这么多年的阅历，也只见过墨少主有这样的成就，但那散修又如何能与墨少主相提并论？先不提华弥仙境的资源，就说父母，那散修的父母就是凡人，能和两位仙尊相比吗？”</p>
他</p>
兀自说得慷慨激昂，顺便不着痕迹抬了华羽仙尊一手，没注意殿内的气氛都陷入了可疑的死寂。</p>
林阗不咸不淡笑了下，“是吧？”</p>
华羽仙尊掐住眉心，“这点先不论，天赋这回事，从没有人说得准。”</p>
忘澜宗宗主想说为何不论，一看华羽仙尊脸色，又憋回去了，但还是咬死了不松口，“依我看，这个叫林慕的就很可疑，应该取消他参加大比的资格，把他关起来好好审问审问。”</p>
华羽仙尊眉心一抽，到底没被气糊涂，一口否决，“不行。”</p>
忘澜宗宗主没想到他怎么突然就倒戈了，万分不解，只是拿华羽仙尊没办法。</p>
华羽仙尊道：“这件事，稍后再议，我会让人去关注的，至于宗主说的事，我也会让人去查。”</p>
林誉不满，“还查什么，林慕今晚和朋友出去庆祝，直到半夜才回来，一回来就遇上了我，他哪里来的时间做这种事？”</p>
忘澜宗宗主立刻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你不心虚为什么不能查？不是他做的，难道还能冤枉他不成？”</p>
林誉：“我是因为……”</p>
林阗：“好了。”</p>
林誉郁郁不平，他哪里是因为心虚，他只是不高兴，凭什么林慕平白无故就要被怀疑，还要被查？这人就是故意歪曲他的话！</p>
但父亲开口，也只能听话。</p>
林阗放下茶杯，道：“宗主说的对，是该仔细点，这样吧，都查一查，今晚上进过那座峰的，不能证明自己没有杀人的，全都查一遍。”</p>
忘澜宗宗主得意了没二秒，乍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道：“林家主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查？”</p>
林阗：“啊？我说都查啊，又没说只查你一个。”</p>
忘澜宗宗主：“你怀疑我？”</p>
林阗扬起一边眉头，“这是什么话？都是为了查出真相啊，宗主不心虚的话，为什么不能查？不是你做的，难道还能冤枉你不成？”</p>
原话照搬，一字不差。</p>
忘澜宗宗主胸口剧烈起伏，藏蓝色道袍都遮不住</p>
“我仔细想了想，宗主你确实很可疑嘛，你想想，你平时住在内峰，几个月不见往外走一次，就今天偏偏往外走了，还刚好就撞见了这种事，更巧的是，还做了个梦。”</p>
林阗蹙眉想了想，“你说嘛，巧不巧？当然，我也没有怀疑宗主的意思，我只是合理地说出了我的想法，宗主别生气。”</p>
别生气？忘澜宗宗主都要气死了，怒目圆瞪，连话都说不出来，喘息一阵比一阵粗重。</p>
华羽仙尊这是真的头痛欲裂了，一拍桌子，“好了，都别说了，这件事情都保密，等查清了再说。”</p>
林阗看了他一眼，起身，“行，那仙尊查吧，我先回去了，林誉，走了，别在那跟宗主玩木头人比谁眼睛大了，人家都几千岁了，你比不过的。”</p>
……</p>
就为了这件事，一直折腾，出门时天都亮了。</p>
林家父子回到自己住处，林慕早已等在门边。</p>
“表弟你来了？”林誉眼睛一亮。</p>
一夜没睡，好在林家父子俩修为不低，精神看着都还好，林誉打了声招呼，等林阗在一边坐下，自己才跟着挨了个椅子边。</p>
林慕在他们对面坐下。</p>
他听林誉说完前因后果，开口道：“我大概知道是谁。”</p>
“哦？”林誉来了精神，“谁？”</p>
“现在不方便说。”林慕道。</p>
林阗道：“为什么？”</p>
“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影响有些人的立场，”林慕说，“至少在这场大比结束之前，我不想他的立场有任何改变。”</p>
林誉：“可是……”</p>
林阗咳了一声。</p>
林誉及时止住自己的话头。</p>
但还是欲言又止，又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简直止不住的恼火。</p>
他本来不想跟林慕说，那谁无凭无据，就在那怀疑他，还有华羽仙尊，居然也……</p>
林慕道：“表哥想说，他们怀疑是我，是吗？”</p>
林誉讪讪：“你都知道了啊？”</p>
“猜的到，那人就是针对我，才故意挑了和我有矛盾的人下手，”林慕淡淡道，“没事，就让他们怀疑吧，不影响我什么。”</p>
说着，他往外看了一眼。</p>
“我现在来这里，让他们看到了，大概会说我做贼心虚，这么关注这件事，你们一出来就来打探消息吧。”</p>
林誉一惊，又要着急上火。</p>
林阗波澜不惊：“你不是来找我喝茶的吗？顺便商量一下加入我们林家，咱们还说了其它事了吗？谁要说闲话，羡慕嫉妒恨吗，他再嫉妒，恐怕也嫉妒不来。”</p>
“！”林誉对他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十分佩服。</p>
林慕也多看了林阗一眼。</p>
林阗若有所思，没说什么，“那你自己小心。”</p>
林慕道：“我知道。”</p>
……</p>
二天后，擂台赛正式开始。</p>
也是登天大比最后一个阶段。</p>
按照规则，第一名和第一百名，第一名和第九十九名……自动配对。</p>
第一轮直接淘汰一半。</p>
第一轮就不是按照名次来，而是抽签决定对手。</p>
试炼塔的名次在第一轮里十分重要，名次公布的同时，大家也都找准了自己的对手。</p>
林慕的对手，十分不巧，正是华弥仙境的一位弟子。</p>
华弥仙境在这次大比里收获寥寥，名次最高的是一师兄唐迎，第六名，其次就是墨知晏，第十二。</p>
占着主场优势，结果弟子没有一个进前五的。</p>
前一百都只占了五个，其中一个还是踩线进的，刚好卡在第一百名。</p>
自动成了林慕的对手。</p>
清晨，出发前，林慕给自己扎头发，忽然想到什么，问顾随之：“你要不要出来，和我一起去？”</p>
顾随</p>
之懒洋洋道，“哦？我以什么名义和你一起去？大早上的有点困，我想听夫人叫一句……”</p>
“侍卫啊。”</p>
“？”</p>
林慕微微笑起来，“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小凤凰的哥哥都能作证。”</p>
顾随之一开始不乐意，想想又觉得怪有意思的，故意问他：“哦？那侍卫需要做什么？”</p>
林慕：“你先出来。”</p>
顾随之在他身边的床上凝出实体，双手撑在后面，仰望着站在晨光里的人。</p>
林慕把头发全部束在脑后，暗红色发带垂下，金色绣纹若隐若现。</p>
他说：“首先，作为侍卫，要听我的话。”</p>
“嗯，还有呢？”</p>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有……”</p>
“还有？”</p>
“不能反抗我的命令。”</p>
顾随之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今天得伺候你？”</p>
林慕耳尖有点发红，垂下的眼里却一派镇定，“对。”</p>
“那好，那我先热热身？”</p>
林慕警惕道：“什么热身？”</p>
顾随之勾住林慕的腰带，轻轻一扯，腰带散开，原本穿得妥帖的衣服全乱了，林慕愕然之际，听到这混球悠然道：“伺候你更衣啊。”</p>
林慕：“……”</p>
林慕踹了他一脚。</p>
顾随之笑了，把人拉过来，给他换了条腰带，妥妥贴贴束好，由下而上看着他，这次没有乱来，彬彬有礼地问：“头发要重新梳过吗？”</p>
林慕绷着脸：“不用，我让你做什么你才……”</p>
“那，”顾随之一手向后撑着床，一手搭着林慕的腰，目光在他身上一寸寸划过，最后停留在脸上，“要磨牙吗？”</p>
“你昨晚咬我的时候，有颗牙有点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