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连他也不要了。</p>
华羽仙尊完全陷在了一个困局里。</p>
这是救命之恩，剖心之情，他不能不顾墨知晏。</p>
他深陷泥沼，无力自拔。</p>
天穹辽阔高远，青天白云默默注视着这一幕。</p>
在这一刻，华羽仙尊的处境和前世的林慕产生了置换。</p>
全是恩情，全是亏欠，仿佛永远也偿还不清，人人都在提醒你，你欠了谁的。</p>
只是，在前世，他选择把这些恩情转嫁给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让他来背负这份恩情，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放到更高的位置，高高在上地指责他，用孝道和道义绑架他。</p>
告诉他，父债子偿，天经地义。</p>
而今生，林慕连他一并舍弃了，更遑论他欠下的恩情。</p>
他只能自己去背这座大山。</p>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于内于外。</p>
他完全和墨知晏捆在了一起。</p>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为了他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他的养子做了多少“努力”。</p>
而墨知晏的胸口里，跳动的又是谁的心脏。</p>
……</p>
林慕没再去看面如槁木的华羽仙尊，越过他，进了沁华夫人的房间。</p>
顾随之从他领口里冒出一个头，闲适地用尾巴挨挨蹭蹭：</p>
“他还迫不得已上了。”</p>
不过你对你爹还真是冷漠啊，比我想的还要冷，我说句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特迂腐特孝顺来着。?_[(”</p>
林慕看向他时，眼里的淡漠才消散了一点，“前提是我真的欠了他们的。”</p>
不管生恩养恩，欠了就是欠了。</p>
还完了就一刀两断。</p>
他一直都是这个想法。</p>
而且，冷漠……</p>
林慕轻声：“我不想有一天做梦，梦到前世走投无路的自己，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p>
所以，无论华羽仙尊现在有错没错，可不可以原谅，表现得多么可怜，想要挽回他……</p>
他都只需要记住。</p>
如果说墨知晏是刽子手，带着所谓金手指入侵这个世界的蛀虫。</p>
那华羽仙尊就是他手里的刀。</p>
没有顾随之，他就是真的死了。</p>
死在无人问津的地方。</p>
和墨知晏同归于尽。</p>
说不定，前世他们死了之后，华羽仙尊还会匆匆赶来，抱着墨知晏的尸体悲伤恸哭，大骂他这个不孝子，害死了他最爱的儿子。</p>
就如心魔中看到的那样，整个余生都在后悔，怎么就把他接了回去？</p>
顾随之蹭了蹭他的脸。</p>
林慕想了许多，心里却如风过无痕，眼里露出些微的戏谑，按住小蛇的头：</p>
“来，道歉。”</p>
顾随之不蹭了，往后退：“真道啊？”</p>
林慕和他对视，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或者你直接叫人？”</p>
顾随之：“……”</p>
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叫不出口。</p>
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p>
林慕把小小的顾随之绕在手上，一连饶了三圈，慢条斯理打结，“我可是带你来见我母亲了啊，你要让我丢脸吗？”</p>
顾随之咳了一声，“你说，我现在叫了，她也听不见，不如……”</p>
“我叫你夫君你就听得见了。”</p>
银白色小蛇把自己盘了起来，假装自己就是一个银镯子，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话。</p>
他说：“那我跟你道歉行吗？”</p>
他认真检讨：“对不起，我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情闹脾气，以后一定不会了，作为夫君，我实在气量太小，这不是一个夫君该有的气度，以后，不，现在立刻就改进。”</p>
说完还窜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重新盘回去。</p>
林慕耳尖染上一抹绯色，把他按回了袖口之中。</p>
顾随之顺梯子而下，不敢皮了。</p>
负责照顾沁华夫人的婢女已经换了，只是华羽仙尊知道他要来，没留人在这里照顾。</p>
林慕绕过屏风，在床边坐下，陪沁华夫人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开。</p>
窗外静站的人影始终没有离开，大团黑影落在窗户纸上，看起来竟然</p>
有几分茕茕孑立的滋味。</p>
可惜屋内没人在意他。</p>
……</p>
很快到了大比开始前夕，承桑祁如愿以偿??[，抽到了上上签——</p>
大比抽签分单数和双数。</p>
单数签和双数签再进行抽签，捉对厮杀。</p>
林慕，承桑祁和长鱼未央都是单数。</p>
这也意味着，至少前几轮里，他们都不会碰到了。</p>
把签抽出来之后，承桑祁当场笑成了一只大鹅。</p>
长鱼未央和林慕打了声招呼，不想承认这家伙和自己说一起来的，嫌弃地走开了。</p>
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人。</p>
有扶桑岛其他此次前来的弟子，也有东洲十六岛其余岛屿出来的天骄。</p>
这些宗门挨得近，继承人之间彼此相熟，前几天还天天约着出去吃饭。</p>
中间就有那天吵着闹着要来承桑祁院子里看帅哥的少女。</p>
她这次大比不打算下场，要等到后面才会参加。</p>
抽签就是单纯来看个热闹，顺便给发小呐喊助威。</p>
见到林慕，她眼睛都亮了。</p>
转头就对承桑祁说：“上次棠溪聿风出现的时候，你就从我心里的美男榜上跌出了前三，现在好了，第四变第五了，朋友，再往下掉一位，你就要连前五都保不住了。”</p>
承桑祁瞅了瞅林慕的脸，反驳的话卡嗓子眼里，屈辱强撑：</p>
“爷注重内涵。”</p>
正好这时，源柊梧走过来和林慕打招呼。</p>
少女：“好了，你掉出去了。”</p>
“……”承桑祁恶狠狠道，“你眼光有问题。”</p>
他拉过林慕，指着源柊梧一通比划，“你说，我好看还是他好看？”</p>
林慕：“？”</p>
源柊梧：“？？”</p>
承桑祁：“大声的告诉她，姬珠你给我好好听着，看看什么才叫权威认证！”</p>
姬珠面无表情遁走。</p>
源柊梧就快把神经两个字写脸上了。</p>
林慕默默拍了拍承桑祁的肩膀，发自肺腑地提醒：</p>
“你小心被打。”</p>
……</p>
比赛当天，观赛席分了几个台子。</p>
华羽仙尊和几个顶级宗门的长老端坐最高处，其余宗门长老坐得比较分散。</p>
要是以往，墨知晏肯定跟在华羽仙尊身边。</p>
最高的观景台，最顶级的人脉，还能在华羽仙尊面前刷脸熟，让主角难受。</p>
可谓一举多得。</p>
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墨知晏心烦意乱。</p>
上次他中毒休息了好几天，华羽仙尊一次也没来看过他。</p>
就连让人来问问他的情况都没有过。</p>
墨知晏心里暗骂这老东西简直忘恩负义，不甘心又没办法。</p>
他暂时不想和华羽仙尊碰面，干脆去了</p>
拉拢拉拢其他人也好。</p>
既然要培养人</p>
脉，自然是挑实力最强的。</p>
墨知晏选择了几个实力稍次一些的宗门长老?[(，跟着坐了过去。</p>
刚要入座，他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衣袍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一甩袖子，在位置上坐下。</p>
男人面带煞气，看着十分不好招惹。</p>
墨知晏本来还不以为意，他是华弥仙境少主，只有别人避让他，没有在家里避让别人的道理。</p>
系统忽然开口：</p>
【走远一些，别坐他旁边。】</p>
经过上次的事，墨知晏和系统的关系也不复往昔。</p>
虽然系统事后给了他解药，但当时抛弃他、让他面临死亡的风险、还丢了那么大的人，也是不争的事实。</p>
不过墨知晏知道自己还得仰仗系统，压着不耐烦问道：“又怎么了？”</p>
【你和那个穿藏蓝色衣服的有仇，血仇，你杀过他什么亲人，别靠近他。】</p>
修士的感应可不是开玩笑的，修仙界探查的手段也都千奇百怪，防不胜防。</p>
墨知晏杀人大多是为了吸取修为，不仅沾染了因果，还附带了一些别的东西，旁人感觉不到，血亲就未必了。</p>
这样大喇喇地坐过去，难保不被发现什么。</p>
墨知晏后脊梁骨窜上一层凉意。</p>
他杀人的时候只想着这人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哪想到还有这种风险，连忙改到另一边去坐下。</p>
等那阵后怕过去，转头一看四周，脸色沉了沉。</p>
他坐到了另一堆长老的中间。</p>
之前他神志不清，但系统事后为了复盘他的失误，专门把录像调出来给他看过。</p>
这里就有好几张熟面孔。</p>
不过墨知晏也算心理素质十分过硬了。</p>
这里有不少人之前都见过他毒发时狼狈的模样。</p>
但他见到这些人，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带着笑脸迎人，叫人问好，大家公子的礼仪风范一丝不错。</p>
一轮谈话下来，成功洗刷了众人对他之前的印象。</p>
——他们之前本来也没看太懂就是了。</p>
大部分人至今都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但现在想来，应该只是个乌龙。</p>
修仙之人，谁还能不受个伤中个毒呢？一时的狼狈算什么，都是常情。</p>
墨知晏心安下来，和长老们一同入座。</p>
眼看比试开始，有长老关心了墨知晏一句，“墨少主最近身体好些了吗？”</p>
“好多了，多谢清风长老关怀。”墨知晏彬彬有礼地回。</p>
谁知道这长老是个直肠子，一看场中比得热闹，直截了当地问：“那少主这次大比要下去试试手吗？”</p>
墨知晏怎么可能愿意和一帮连宗门都没有的散修同台竞技。</p>
他可是系统选出来的人。</p>
是“穿书文”的主角。</p>
除了原书主角，其他人可不配做他的对手。</p>
别说这些看着就落魄的散修，就</p>
是其他宗门的天骄，也没几个被他放在眼里的。</p>
不过是配角而已。</p>
他面上还是一派温和谦逊▆_[(，连连摆手：</p>
“这样的场地，让一些刚入门的师弟下去练练就好了，我也掺和进去，未免有欺负人的嫌疑。”</p>
这话说的体面又谦和，但众人听着有些怪，一时又没察觉出有哪里不对。</p>
“哈哈，该我上场啦！”</p>
一道颇为兴奋的嗓音从旁边的座位上传来。</p>
正谈话的众人转头看去。</p>
承桑祁站起身，捞了捞袖子。</p>
“那个就是三百六十八号是吧？是该轮到我了，走了兄弟们，我去候场了，等会儿就看我的英姿吧！尖叫的时候不要说好强，记得要夸我帅！”</p>
长鱼未央面无表情，往旁边挪了挪。</p>
另外几个东洲十六岛出来的天骄也大多一脸嫌弃。</p>
有旁的长老疑惑，“这……不是桃花海宴吗？扶桑少主怎么也要上场？”</p>
承桑祁诚实地说：“上去练练手啊。”</p>
长老：“啊？”</p>
承桑祁：“这位长老一看就不了解我。”</p>
长老面露尴尬，“确实不知……”</p>
“长老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承桑祁笑盈盈道，“我是说，前几年我还是个小废物，打架的时候都是躲在护卫后面，难得有机会给我增加点实战经验，我还不积极参与进去吗？”</p>
长老恍然，“原来如此，那是该抓住机会，要知道，一味的闭关增长修为是行不通的，还是要多多实战。”</p>
他说着无心，但周围几人看墨知晏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p>
前几年修为不济的，可不止是承桑祁啊。</p>
还有墨知晏。</p>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短短几年间，修为连蹦好几级。</p>
但修为高归修为高，能发挥出来几分，就不知道了。</p>
比起扶桑少主这样坦诚自己的不足，主动下去提升自己。</p>
墨知晏稳坐高台，表面谦逊礼让弟子，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姿态，实则暗暗贬低</p>
参加桃花海宴的弟子，只是说明他们没有宗门，或者宗门势力较小，并不代表着他们本人就不行。</p>
这些长老不在宗门里闭关，或者处理宗门中的事物，百忙之中拨冗前来，为的就是看看这天下百年间涌现的新人。</p>
弟子希望加入更好的宗门，宗门也希望选拔出更好的弟子，来传承师门。</p>
要是能在这里寻到一两个沧海遗珠，未来宗门的提升也就有了希望。</p>
在这宗门的邀请。</p>
是以，长老们看比试，都是抱着长辈看后辈的关怀姿态，而非轻视。</p>
——这也怪墨知晏自己坐错了地方。</p>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各大宗门行事风格各有不同，彼此之间抱团，坐</p>
的地方也不同。</p>
他要是坐到之前那个藏蓝色道袍的修士身边，那些人肯定不会觉得墨知晏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p>
但这里的长老大多都喜欢脚踏实地还勤奋的弟子。</p>
对于自身没多少斤两、根基都还不稳，就忙着看不起其他人的人，他们实在没有多少好感。</p>
要真是什么绝世天骄就算了，天才嘛，傲慢一点也正常。</p>
但墨知晏算什么天才？</p>
通过外力提升上去的修为，和本身修炼出来的修为有着本质的区别。</p>
墨知晏那一身修为虚得他们都不忍心看。</p>
这要是他们宗门里的弟子，现在都该开口斥责这人好高骛远了。</p>
有人想开口提点一二，旁边的人咳了一声，眼神示意上方。</p>
这还在人家的场子里呢。</p>
几个长老一看墨知晏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p>
只是看他的眼神也变了。</p>
墨知晏刚维持的局面就这样毁于一旦，表面竭力维持着笑容不变，藏在桌子下的双手险些把指骨握断。</p>
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双眼冒火，盯着承桑祁乐颠颠去候场的背影。</p>
这个人……</p>
不是上次机关楼里站在林慕身边、看着笑模笑样、其实一句句把他逼到绝路，强迫他不得不解除血契的那个人，又是谁？</p>
往事重演，上一次是当着华弥仙境一众弟子的面揭穿了他，这次又是当着这么这么多长老暗示他虚伪……</p>
说不是故意的谁信？</p>
墨知晏本就饱受折磨的心更是难受，就是去油锅刀山里滚过一遭也不至于如此。</p>
他费尽力气拉拢过来的，冷淡了他。</p>
而这些拉拢失败的，更是不遗余力地打压他。</p>
尤其是林慕身边的人！</p>
这些人，一个二个的，都在针对他。</p>
就因为他是“反派”，就因为他和“主角”作对？所以注定了站在全世界对面？</p>
凭什么？</p>
凭什么这么对他？</p>
墨知晏羞愤不已。</p>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好事轮不到他，坏事把他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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