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他身上还有顾随之。</p>
难的是怎么说服这些人相信他。</p>
顾随之：“修为到一定程度的人，是能够感觉到别人有没有说谎的，而且她天生一颗神心，比那什么七窍玲珑心还七窍玲珑心，直觉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你这边一说，哪怕说的是谎话，她也能从冥冥之中感觉到真的。”</p>
那确实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能力。</p>
不过林慕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没想起来。</p>
他的关注点很快被凌轻殷叫出的一个称呼吸引。</p>
“菩提尊者？”</p>
林慕看向一旁全程笑呵呵听他们说话的佛修。</p>
从体型而言，这位无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但他周身气息圆融，有着长者独有的安详和平和，还有一点随性，像是夕阳下懒洋洋晒太阳的猫。</p>
菩提尊者一直都在观察他，注意到他的眼神，转过头，朝他憨厚一笑。</p>
更像一尊金灿灿的弥勒佛了。</p>
顾随之纳罕道：“这人的修为还行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有这号人，肯定不是我长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问题，是他不够出名。”</p>
行动就此敲定下来，一行人兵分两路。</p>
擅长布阵破阵和幻术的太华派掌门和合欢宗宗主去了漠河救人，其余三人朝黄沙城而去。</p>
这里就林慕修为最低，也无法御空飞行，凌轻殷本想自己带着他走，菩提尊者先一步开口邀请：</p>
“凌师姐带人不方便，我的扇子大，这位小林兄弟，不如跟我一起？”</p>
他从腰间拽下一把破破烂烂的蒲叶扇，扇了两下，往空中一扔，扇子自动放大。</p>
菩提尊者率先坐了上去，艰难地盘腿坐好，长舒一口气，刚准备抬手招呼人，扇子不堪重负剧烈的晃了一下。</p>
他瞪大眼睛：“诶诶诶诶诶——”</p>
菩提尊者连忙念动口诀，不管用，又苦着脸低头的哄了它几句，险而又险才稳住。</p>
菩提尊者</p>
喜笑颜开：“快快快，快上来，我跟他说有帅哥要上来，他才愿意。”</p>
林慕：“……</p>
凌轻殷也别开了视线。</p>
林慕也不好去和女修挤一把剑，只能选择上了菩提尊者的扇子。</p>
飞行途中，菩提尊者用手遮了半边的嘴，凑过来问他：“你也是太弥宗的弟子吗？”</p>
林慕摇摇头。</p>
“哦，”菩提尊者失望道，“我还以为你也是呢，这样的话，我俩交个朋友，我以后出去，也能跟别人吹一吹牛，说太弥宗的人是我兄弟，看谁还敢动我？“</p>
林慕：“……”</p>
菩提尊者：“是不是觉得我不太像你想象中的佛修？”</p>
林慕：“……一点。”</p>
其实不止。</p>
菩提尊者拍着大腿笑得东歪西晃：</p>
“哈哈哈哈，那是因为我上个月刚入的佛门，门规都还没背全，就被丢到这里来了，在宗门里还有人提醒我，现在我人都在外面了，还管那些做什么，等这次回去，一起去喝酒啊？”</p>
林慕看他笑的肆意，提醒他：“扇子。”</p>
“没事没事，你在这坐着，这破扇子不会把我摔了的。”菩提尊者笑呵呵地说。</p>
林慕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p>
但这人又和菩提秘境重名，极大可能，就是这方秘境的开辟者。</p>
也难怪能在这里遇到他了。</p>
想必这方天地都是依照着他的记忆幻化出来的。</p>
林慕试探道：“您入佛门，是因为这场战争吗？”</p>
菩提尊者笑眯了眼：“对啊。”</p>
“这场战争确实持续了太久，造成了太多的伤亡，大家都希望能早日结束。”</p>
“谁不希望呢，总是打啊打啊打，我要个饭都要不到新鲜的，”菩提尊者望着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乌云滚滚而来，他脸上的笑也变得模糊，“不过这场战争……”</p>
林慕屏息。</p>
菩提尊者道：“这场战争，本来是不该存在的啊。”</p>
……</p>
黄沙城。</p>
这座城城如其名，入目过去全是黄沙泥土堆砌的房屋，低矮畸形，一眼望去，都让人怀疑能不能住人。</p>
门窗都开的极小，看到，一扇不过巴掌大的窗打开，里面爬出一只同体漆黑的蝎子来，七拐八绕，爬进一处地下坑洞，消失不见了。</p>
这是一座妖族的城市。</p>
“这里有龙族。”</p>
三人落在一处偏僻的屋顶上，凌轻殷一挥手，化神期灵力遮蔽了他们的气息。</p>
她观察了片刻，提醒他们。</p>
顾随之感知的比她更清楚，“是一条杂血龙，没什么威胁性。”</p>
他这样说，林慕也就放心下来。</p>
可他还没把目光转回去，就听到凌轻殷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龙血有毒，触碰到就有危险，大家小心避开。”</p>
林慕原本跟在她身后，闻言，蓦地看去。</p>
龙血有毒，他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那他之前说，他脸上的气息是因为溅上了龙血……</p>
还有，顾随之也说，凌轻殷能够辨别别人是不是在说谎……</p>
凌轻殷和他视线一碰，目光依旧是淡漠中微带温和的。</p>
于是林慕明白，她已经知道他在说谎了。</p>
果然不该撒谎吗？明明他就没说过几句谎话……</p>
“好在修为不高，只有合体期，”凌轻殷说，“龙族一般不会出龙岛和王城，何况是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要劳烦菩提尊者过去看一看。”</p>
菩提尊者十分好说话，何况对付一只合体期的龙族旁支，总比和傅初嵇硬打来的要简单得多了，他客气了一句，“那这边就麻烦凌师姐了。”</p>
他摇身一晃，消失在原地。</p>
“凌师姐……”</p>
凌轻殷抬手止住了他，“无论什么时候，有些话，都不要从你嘴里说出来。”</p>
林慕本也没准备直接问，见她这样，犹豫了一瞬，道：“你都知道了？”</p>
凌轻殷不说是也没说不是。</p>
只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p>
林慕呼吸放轻了一瞬。</p>
他感觉菩提秘境真的有点克他，怎么随便进一个小秘境都有人问他这种问题？</p>
晚风拂过旁边一棵大树，树冠是鸡血一样的红，艳红的花瓣纷纷攘攘撒了一地。</p>
半晌，林慕道：“我知道。”</p>
他犹豫了下，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做出不利人族的事情来。”</p>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凌轻殷说完，也迟疑片刻，“这话我本来不该问的，但龙族大多性情残暴，厌恶人族，寻常人见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你……”</p>
她犹疑了一下。</p>
“把龙血洒在你脸上的，该不会是一条蓝眼睛的银龙吧？”</p>
林慕想找条缝钻进去。</p>
正巧，这妖族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地缝。</p>
林慕很想从中寻觅一条合适自己的。</p>
不过，凌轻殷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指，顾随之已经算是龙族最不残暴、对人族最为友好的一条龙了？</p>
“……”林慕试探道：“如果是他……”</p>
凌轻殷想也不想，“剧毒。”</p>
啊？可是凌轻殷不是已经知道他不是被龙血给洒在脸上了吗？</p>
难道是……因为他的实力比较强大吗？所以这样就已经算得上剧毒了？</p>
凌轻殷：“他有点……疯，而且会传人，你沾上了，很容易也变得……有点疯。”</p>
这话说的，好像神经病是什么烈性传染病一样。</p>
凌轻殷也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棒打鸳鸯，连忙往回找补了一句：</p>
“能肯定的是他不吃人，也没其他龙族那些怪癖，但其他的……就不好说了。”</p>
林慕：“……比如？”</p>
“他吃饭不洗碗。”</p>
顾随之：“！这种陈年往事了……</p>
”</p>
林慕：还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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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轻殷：“还有……”</p>
顾随之沉痛道：“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我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居然在背后这样说我，我就从来就没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p>
林慕并不觉得这是污蔑，还有，“‘她肯定打不过我，都是仗着年龄欺负人，我一只手吊打她。’这话是谁说的？”</p>
顾随之：“这是实话。”</p>
林慕：“出来打？”</p>
顾随之心中一喜，“行啊。”</p>
他心想出来了谁要跟她打，打架是多无聊的事情，那当然是……</p>
林慕：“算了。”</p>
而且这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还不消耗每个月一次的名额，他大可以先……算了？</p>
顾随之噼啪响的小算盘漏了一个珠子。</p>
什么算了？</p>
林慕含蓄道：“前辈，你的语气，太兴奋了。”</p>
他又不是聋了傻了。</p>
可恶！</p>
顾随之含恨。</p>
他算是发现了，他俩就是在互相折磨。</p>
只给亲一次，亲完了就不给亲了，这是人做的事吗？</p>
还嫌弃他技术不好！</p>
他都没机会练习，技术怎么会好？不给马吃草还想马儿跑，过分！</p>
林慕往识海里一看，就看到他又在拿自己的小人“泄愤”。</p>
一口咬掉了半个，然后又一口全吃了下去。</p>
林慕好像看到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哐当扣在了他头上。</p>
他不吃龙，这里倒是有龙在吃人。</p>
也不知道这种纯灵力捏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p>
林慕不管他怎么在自己识海里闹腾，“师姐为什么这么说？是他曾经做过什么吗？”</p>
“……”凌轻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最后说，“你还是自己去感受吧。”</p>
那就是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至少不是触犯了原则的事，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是这样的语气。</p>
林慕问她：“那倘若有一天，他当真做了什么呢？”</p>
这个做，指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事。</p>
为非作歹，祸乱人间。</p>
最近的，无非就是这一场战争。</p>
顾随之铁了心不参加，凌轻殷却不知道清楚，从她的角度来看，顾随之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威胁。</p>
这是一场幻境，三千多年前的幻境。</p>
而此时，距离顾随之身死，不足千年。</p>
林慕想知道，顾随之的死，凌轻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有没有……</p>
凌轻殷举起剑。</p>
剑刃出鞘半寸，雪光照亮了她冷静的双眼。</p>
“若是他真的做了。”</p>
既然是她留下来的隐患，她自然会去解决。</p>
一人做事一人当。</p>
但前提是，他已经做了，而非可能。</p>
人狠话不多。</p>
不得不说，林慕是很喜欢这种性格的人的。</p>
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彼此的欣赏。</p>
只有顾随之欣赏不来：“喂，她在威胁我，你俩是在惺惺相惜什么？你快点骂她啊！”</p>
林慕道：“不。”</p>
顾随之气得蹲墙角画圈圈，还不忘放出狠话：“我再也不会笑着给你换内裤了！”</p>
林慕：“……”</p>
他并不想，也不在意这个，谢谢。</p>
不过。</p>
林慕望向凌轻殷，同样举起了手边的剑。</p>
漆黑长剑和雪白的剑鞘对比分明，一把色泽深黑透不出一丝光，一把清透澈净。</p>
林慕身形稳稳立着，没有一丝动摇。</p>
像是在把什么人护在身后。</p>
“我会看好他的。”</p>
林慕目光清和。</p>
但凌轻殷分明看到，那双掩于夜色的漆黑双眸里跳动着星火，那是属于少年人的锐气。</p>
无畏艰难，不惧险阻，一往无前。</p>
“毕竟，我也不想和师姐为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