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狼狈行成鲜明对比。</p>
墨知晏走到床边，扶着棠溪聿风坐起来，歉意道：“师兄，抱歉，是我来晚了。”</p>
他的眼神和语气是这样情真意切，可棠溪聿风被他遗弃在这里，整整两天，不闻不问，哪里还能听得进去。</p>
他现在只想质问墨知晏，为什么不让他回华弥仙境，而是把他关在这里？</p>
还有，墨知晏……究竟要做什么？</p>
“不是我不想带师兄回去，可师兄这副模样……师兄你不知道，现在家里那些长老都不太喜欢我，你是宗门首席大弟子，要是你跟我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他们会更排斥我的，师兄你一向为我着想，应该不会介意吧？”</p>
墨知晏说得理所当然，撒娇的口吻用的十分熟练。</p>
他知道棠溪聿风一贯宠溺这个小师弟，把他当成师尊唯一的孩子，宠得没有边界。</p>
哪怕后来知道他并非华羽仙尊亲生子，还是因为怜弱情绪隐瞒下了事实。</p>
就这件事，哪怕墨知晏是受益者，也不得不骂棠溪聿风一句白眼狼。</p>
要知道，棠溪聿风小的时候，华羽仙尊事物繁忙，从来都是丢给他一本秘籍，让他自己摸索修炼。</p>
还是沁华夫人看不过去，把人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才有了棠溪聿风的今天。</p>
可棠溪聿风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思念亲子发疯，却因为可笑的怜悯，硬生生一个字都没有提，还对墨知晏百般宠爱，只在心里默默愧疚，几次三番因为这事泪水长流。</p>
光哭有什么用？</p>
墨知晏不屑。</p>
界定律，末世先杀圣母婊。</p>
要不是棠溪聿风的婊是对别人，完完全全利好他，人也算有用，他是绝对看不上这种人的。</p>
既然那么关心他，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那为他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吧？</p>
去南疆的一路上，棠溪聿风不都是这样做的吗？</p>
“我已经替师兄向门内告了假，就说师兄这段时间外出游历，师兄就在这里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其他。”</p>
只要稳住了棠溪聿风，哄骗他喝下九天青莲的汁液熬制的药汁，再等上七七四十九天，他就能如愿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p>
墨知晏自顾自盘算着，没注意到棠溪聿风刹那间的僵硬。</p>
棠溪聿风迷惑地看着他，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p>
他确实处处忍让包容墨知晏，对他有求必应，凡是墨知晏想要的，他二话不说双手奉上。</p>
这世还好一些，在前世，他为了墨知</p>
晏做的更多，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p>
甚至hellip;hellip;为了他站到了小寻的对立面。</p>
他彼时太过失望?[(，觉得墨寻变了，从清冷自持的少年堕落成了魔修，于是对墨知晏打压墨寻，针对墨寻，把他追杀到走投无路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这些他都纵容墨知晏了啊。</p>
可他现在是什么情况？</p>
他的生命危在旦夕，面临着彻底变成一个废人的下场，墨知晏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p>
墨知晏凭什么自顾自做决定？</p>
“来师兄，这是我亲自拜托云归长老为你熬制的药，快趁热喝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去。”</p>
他是骗人的。</p>
药碗凑近嘴边的那一刻，棠溪聿风分明从药汁里闻出了九天青莲的气味。</p>
他瞳孔紧缩成针，如同在看索命毒药。</p>
——“只要把你的心脏放在九天青莲的汁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把你的心脏还给墨知晏用。”</p>
——“师兄，要跟我打个赌吗？”</p>
林慕的话还历历在耳。</p>
恍惚间他明白了林慕的用意。</p>
如果他不知道前世的记忆，他此刻必定五内俱焚，同时承受着被最亲近的两个人背叛的痛苦。</p>
但有了前世的记忆，他知道他和林慕早已渐行渐远，心里自然而然不再对他抱有希望。</p>
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p>
他会把所有的恨全部集中在真正背叛了他的墨知晏身上。</p>
他为墨知晏付出了全部啊，从来没有过任何私心，只想着这个本不该来到华弥仙境、处境如履薄冰的小师弟能一生顺遂。</p>
可墨知晏是怎么回报他的呢？</p>
林慕把这点记忆给他，好像在对他说——</p>
看，你并不无辜。</p>
这一切不都是你选的吗？</p>
棠溪聿风怒急攻心，用尽全力撞在墨知晏身上，撞翻了药碗。</p>
滚烫的药汁撒了墨知晏一身。</p>
墨知晏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有求于人的时候还能装一下。</p>
棠溪聿风都这样了，他还装什么？</p>
他被烫了一下，捂着手背怒斥：</p>
“你发什么疯？知道我为了给你找药花了多少时间和钱吗？又不是不带你回去，只是会晚几天而已，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p>
他生气的是这个吗？</p>
棠溪聿风自己都迷茫了。</p>
原来被人不分青红皂白职责是这种感觉，原来有口莫辩是这种感觉，原来……</p>
原来他以前这么过分。</p>
墨寻说墨知晏给沁华夫人下毒，他一力维护墨知晏，彼时墨寻叹了口气，对他说：</p>
“师兄，别说了，墨知晏要在心里嘲笑你蠢了。”</p>
他果然是个傻子。</p>
眼前的一幕就好像一出笑剧，而他就是台上涂脂抹粉的戏子，蹦蹦跳跳供别人取乐。</p>
墨知晏离开这</p>
两天忙的脚不沾地，满修仙界搜罗九天青莲。</p>
为免将来东窗事发，他费尽心思掩盖自己的踪迹，大大拖延了他的速度，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这四十九天的份量。</p>
可谁知，棠溪聿风一抬手，就先给他打翻了一碗。</p>
他忍着气，出去又熬了一碗，再回来时想喂给棠溪聿风。</p>
也没成功。</p>
棠溪聿风的反抗的幅度超出了他的预料。</p>
“你究竟怎么了？”他不耐烦了，拉下脸，眉眼间藏着火气，本想说什么，心里有根弦忽然一拨，他狐疑，“该不会是因为……墨寻跟你说了什么，你才变成这副德行？”</p>
棠溪聿风不躲不闪地看着他。</p>
是又如何？</p>
宗门弟子都有魂灯，他要是身死，宗门烙印会带着他死前最后的记忆回归宗门，这也是大宗门放心让弟子外出走动历练的原因。</p>
他并不怕墨知晏强行杀人取心。</p>
墨知晏脑海内思绪急闪，冷笑一声，“看来还真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p>
未卜先知到这种程度，用聪明来解释都完全解释不通。</p>
但他暂时没空去管林慕，得专注眼下。</p>
墨知晏压下焦虑，居高临下看着棠溪聿风，面上佯装出来的亲切散的一干二净。</p>
“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p>
棠溪聿风面上的镇定破碎，“你……”</p>
墨知晏掐着他的脖子，逼迫他抬起头，捏开他的嘴，也不管刚熬好的药还烫着，直接对着他的嘴灌了下去。</p>
滚烫的药汁穿过喉咙，口腔里本就没有经过治疗的伤口再一次遭到凌迟。</p>
棠溪聿风拼命挣扎，发出一声声不似人声的惨嚎。</p>
挣动见，他用头再一次撞翻了药碗。</p>
墨知晏彻底火了，甩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p>
“给脸不要是吧，老子伺候你喝药，你还拿乔？”</p>
棠溪聿风被他摔在床边，半边身子悬空，嘴边黑褐色药汁沾得脸和衣襟一片狼藉。</p>
他目光空洞，看着天花板。</p>
墨知晏拎起他衣领，再一次把碗强行塞进他嘴里往下灌，冷声喝道：“给我喝！”</p>
……</p>
翌日傍晚，辉落拍卖行前。</p>
林慕一手拿着一袋炸丸子，一手拿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剑穗，终于结束了整整一天的扫荡，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p>
顾随之意犹未尽：“刚才那家的炸虾味道真不错，这拍卖会要开两个时辰是吧？待会儿拍卖完了你也该饿了，咱们再去吃他一斤。”</p>
林慕条件反射：“我不饿。”</p>
顾随之：“我饿了。”</p>
你是馋了！</p>
林慕忍了忍，没把话说出口。</p>
顾随之嫌弃剥皮麻烦，自己不出来吃，就过个嘴瘾，但他可是实打实吃了一条街过来的。</p>
林慕把零食和剑穗都收进袖子内侧的芥子空间里，整装肃</p>
容，朝拍卖会大门走去。</p>
绫月国不愧是以国家为尊的地界，和华弥仙境这种以宗门为主的势力不同。</p>
没有修士常见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处处彰显奢华富贵。</p>
拍卖会三层屋檐悬挂上千盏金红色鸢形宫灯，照的夜空如白日，门口地毯就铺出上百米。</p>
门庭辉煌，往来若市，车水马龙。</p>
门口停着一水的豪华马车，还夹杂着几匹珍惜灵兽。</p>
这些灵兽性情温和，无法自主修炼，也终生无法开灵智说人话，除了比普通马匹跑得快耐力好长得威风，也没什么特别。</p>
因此逃过一劫，没有被归类为妖族。</p>
林慕从中看到了一个熟人。</p>
侧影修长高挑，眉眼精致阴郁，一身深紫色绘银纹的窄袖长衫，腰间一条玉带勒出少年劲瘦的腰，悬挂着一个紫流金的秘银香囊。</p>
银灰色长发编成粗辫垂在身前，浑身笼罩着一股厌世气息。</p>
源柊梧。</p>
绫月国六皇子。</p>
“好看吗？”顾随之悠悠地问。</p>
“……”林慕说，“我在看他腰上那个秘银香囊，那是一个芥子空间。”</p>
“哦，已经观察到腰了。”</p>
“……里面有虫。”</p>
顾随之来了点兴趣，跟着看过去。</p>
“养蛊的？有点意思，当初全天下诛灭妖族的时候居然没把这帮养虫的给一起扫了。”</p>
林慕也不清楚这些事。</p>
不远处，源柊梧活动了下手腕，恹恹扫过四周，经过林慕的时候顿了一下。</p>
两人四目相对。</p>
修仙界有传言，说天才和宿敌之间都有某种气场，经常彼此互相吸引，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大打出——</p>
“哎哟客官，这么快又见到您啦。”</p>
一声妩媚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咚，香风扑面而来。</p>
林慕伸向佩剑的手一顿，回过头。</p>
是青……芙蓉楼的老板。</p>
林慕一看她就回想起昨晚……</p>
他一阵窒息。</p>
不等他想好怎么应对。</p>
不远处，几辆马车在一侧停下，下来几个男男女女。</p>
见了林慕，纷纷迎上来，两眼放光。</p>
“客官，这么巧啊，您也来拍卖会？哎哟这可真是缘分。”</p>
“客官，昨天金眉的服务还满意吗？”</p>
“客官，有需要常来啊……”</p>
林慕：“……前辈？”</p>
“哦，那个矮矮胖胖的是布庄老板。”顾随之示意他看向一个穿黑褂带瓜皮帽的中年男人。</p>
“这是首饰铺的老板。”顾随之点了后方一个头戴大红花、身披绫罗的女人。</p>
“卖鞋的。”“卖熏香的。”“卖扇子的。”</p>
“……”</p>
林慕：“……是吗？”</p>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p>
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觉得奇怪，不远处，源柊梧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这边。</p>
他是个脸盲，常年又不出门，不认得这些人，总觉得他们这里穿红戴绿、热情揽客地模样，十分像是……</p>
“客官昨晚怎么半夜就走了，是我们芙蓉楼哪里招待不周吗？这可真是！您跟我说说，我们一定改进！”</p>
这话说的……</p>
林慕眼睁睁看着源柊梧脸上的神情从不解转为了嫌弃。</p>
纯洁的六皇子用看常年流连烟花柳巷的浪荡子的复杂目光看了他一眼，十分洁身自好地往后退了一步，彻底没了和这人打一架的心思。</p>
如避洪水猛兽一般，掉头就走。</p>
林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