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靠近了一看，发现热闹巷子外圈围绕着一大批的成年人，他们笑看热闹的地方，却没有靠近。</p>
张婴有些奇怪，然后跟着张女官继续走，等走到入口处时，张女官便站定了，只示意张婴一人进入，自己是不肯进。</p>
张婴也没立刻走进去，他先眺望了一下，发现有十多个戴着祭祀才用的神鬼面具又是挥舞着棍棒，又是仰天嘶吼，迈着外八字又是蹦又是跳地过来。</p>
但因为他们全是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少年少女，这一批小短腿跳舞吼吼，看着非但不怎么吓人，还有那么一点点搞笑。</p>
张婴忍住笑，握着张女官的说，问道：“这是什么？”</p>
张女官亲昵，道：“他们是尸！”</p>
张婴刚准备多问一句“尸”是什么。</p>
就看见头戴纱巾的卢家小姝走出来，她嘴上念着：“感恩神灵，丰收庆贺！”</p>
之后她打开早有准备的篮子，那戴着神鬼面具的人直接拿起其中一份肉吃了好几口，又叽里呱啦手舞足蹈，将食物重新放回去，再潇洒离开。</p>
张婴有点嫌弃，这都是口水还放回去做什么？来回吃吗？</p>
这时，负责伴奏的钟鼓声忽然停歇，一位身穿祝服的成年男子走上台阶，他也是这条巷子唯一一个身高过八尺的壮汉。</p>
他大声宣布，他用天眼看见神灵已经用过膳食，重新回天上了！</p>
“哦哦哦！”底下的小郎君小淑女们发出欢快的声音。</p>
钟鼓声再一次响起，这时，以卢家小姝为头的小女郎们笑眯眯地一字排开，开始撒收肉类祭品。</p>
这时，几个衣着正常的少男少女们排好队，他们纷纷迫不及待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卢家小姝为头的小女郎们也回应了吉祥话，然后任由他们伸手入篮中拿肉，但只能盲拿一小块。</p>
若是哪一位小郎君拿到有牙齿印的肉，那必然要高兴地炫耀一番，享受旁人羡慕的眼神。</p>
张婴原本嫌弃的心情，也被众人分幅仪式的欢快表情给冲散。</p>
兴致上头，他也上前伸手去拿。</p>
没想到正好抢到一块被“神灵”啃过一个带缺口的肉。</p>
张婴：“……”</p>
不远处的张女官见状却高兴得不行，喜气洋洋的，连声说了好几句“一定要吃，好兆头好兆头啊。”</p>
张婴看着周围人艳羡的目光和吉祥话，想了想，决定顺应时代将它做火锅煮了，高温消毒后再吃应该是没问题。</p>
他拧着肉，看向张女官道：“这个小祭，就是身高不足六尺，或者说年不足十四的小人先过蜡祭？”</p>
他在病房的时候，曾经有位阿姨说，小年就是专门给小孩子过的年。那时候他压根不信，但是看看现在，难道还真有这个传统不成？</p>
张女官哈哈一笑，道：“也不算吧。往年小祭的时间我们是要准备蜡祭的扫年和祭灶，小子们也是要干活的，但现在日子富足，与其让这群小子过来捣蛋，还不如他们去过小祭，”</p>
张婴懂了，现在家里多有佣耕者和仆从，成年人搞下全屋大扫除，祭祀灶神，嫌弃容易出错的小屁孩。</p>
所以小子们就有时间提前搞庆祝了。</p>
他继续道：“小祭……啊不对，是蜡祭之后的活动呢？会去谁家拜年？”</p>
张女官疑惑地看着张婴：“何谓之拜年？”</p>
张婴一僵，又眨巴眨巴大眼睛：“没有百年？那除夕守岁吗？”</p>
“除夕？可是“除日”、“岁除”？啊，婴小郎君说的莫非是腊祭？”</p>
张女官一愣，想了想道，“即便是腊月祭，好似没有守夜的说法，但婴小郎君若是愿意，我们可以做。”</p>
张婴一愣，他道：“蜡祭之后休几日？”</p>
张女官摇摇头，有些疑惑道：“祭典结束，祭祀好神灵，也该劳作也。”</p>
张婴：“……”</p>
他又多问了几句，印象中的过年应该有的活动，然而张女官给出的答案都是否定。</p>
张婴很难描述内心的丧，他上辈子身体不好，冬天压根出不了门，只能在病房电视里看春节。</p>
后来身体好些，年味反而淡了，很多活动都没有了。</p>
这一世，他挺想好好过一个热闹年，比如一起春联，挂灯笼，吃年糕、饺子等，然而秦朝的过年就是祭祀一下神仙，求个风调雨顺。</p>
然后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p>
张婴叹了口气，道：“……这和我想的蜡祭不一样。”</p>
他整个人都蔫下来。</p>
张女官在一旁都有些急了，团团转，但张婴的苦恼也不知怎么说，两人反而僵持在原地了。</p>
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张婴抬头，恰好看见是扛着一大袋皮囊的项羽，对方问道：“这是怎么了？”</p>
“我没事。”</p>
“没事？”项羽微微蹙眉，“与我也不能说？”</p>
张婴抿了抿唇，见是项羽发问，他还是收敛了一下情绪，答道：“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发现，大秦的蜡祭和我想过的不一样。”</p>
“是么。”项羽神色一怔，眼眸微眯，停顿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说得好！你想如何过，我陪你。”</p>
张婴“啊”了一声，微愣地看着他。</p>
“啊什么啊！”项羽又是一笑，似是嫌弃地戳了张婴的脸颊一把，“这是你的长安乡，你的封地，你想如何能如何，何必为一个蜡祭的小事纠结至此。”</p>
张婴眨了眨眼，对哦，这是他的地盘！</p>
爱怎么过年怎么过年！</p>
以后说不定还会青史留名，比如蜡祭之写春联的发明者——秦国张婴。</p>
“嗯！不管大秦那些习俗，我们一起过蜡祭，不对，是大年初一。”</p>
说到这，张婴忽然意识到，战国时期还是按照周朝的十二月过年。</p>
偏偏嬴政不乐意继续遵循周礼，要搞个特殊的，所以改为十月一日过年。</p>
所以十月一的蜡祭，只是大秦的春节。</p>
完全照搬大秦年味还收拢项羽的民心？</p>
这不是往他身上戳刀子？怪不得对方之前听到他的话会高兴。</p>
所以说，不如开创一个崭新的热闹模式，好好快乐一把，说不定项羽就来家的感觉了。</p>
思及此，张婴越发振奋起来，拉着项羽的手，道：“乌兄。快快快！我们庄子，不，是整个长安乡的所有人都一起！啊啊啊，要准备的实在是太多了，快快快，赶紧行动起来！”</p>
项羽闻言，眸光温和了一些。</p>
项菀忽然冒出来“啧”了一声，在旁边嘀咕道：“阿兄你好意思叮嘱我不要忘……咳了。瞅瞅你这表情，温顺成什么样了。”</p>
项羽眼神一利，狠狠地瞪了项菀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