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花瘤儿叫来一个小道士。
这小道士满脑袋没有一根头发。
通天庙原本是他修行的清净场所,可是就算花瘤儿拿贡箱里的钱出去挥霍,他也从来不敢去管。连他的床都一直被霸占着,他只好用刻着道经的龟甲兽骨堆成一张凹凸不平的“龟甲床”,躺在上面过夜。
花瘤儿大半夜提溜小道士的耳朵,硬生生把他从被窝里拽了过来。苏季见了不禁感叹,原来除了“色鬼”与“饿鬼”父子俩,通天庙里还住着一个“怂鬼”。
小道士看完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一撮淡青色的狐狸毛……”
这是他经过眼看、鼻闻、手摸、耳听、舌尝后,精确得出的结论。
小道士颤微微地眨了眨眼,不知这两人犯了什么神经,居然大半夜在这里搞毛玩。他想笑,又不敢,只得茫然地望着苏季和花瘤儿,见这两人足足对视了半个时辰,竟然没说一句话。
摘星台顶一片寂静。
花瘤儿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撮毛,去教唆好兄弟得罪朝歌第一泼皮。半晌过后,他用一句恳诚的道歉,打破了沉寂:
“季哥,我错了。”
一缕秋日的晚风吹过,狐狸毛被吹得四散飞舞,在摘星台周围荡漾、沉浮……
望着那飘散的狐狸毛,苏季心灰意冷,原以为若真得了仙家长生秘宝,就能让自己摆脱短命的诅咒,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也已随风而逝。他长叹一声,问花瘤儿:
“事到如今,你也该老实交代了吧。那把春宵剑,你究竟是从谁手里弄来的?为什么林姿和其他人中招后的反应都不一样?”
花瘤儿双眸微张,继而坦然一笑,道:
“想必季哥已经猜到了,除了阎王愁堂的林巫医,还有哪个小姑娘肯轻易拔开一把稀奇古怪的剑?与其嫁给王老千那个第一真泼皮,她宁愿化作一把剑,将自己托付给你这个第二假泼皮……”
苏季沉默良久,而后凄然一笑,朝花瘤儿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扔给他,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自那天起,色鬼、饿鬼、怂鬼,加上苏季这个酒鬼,通天庙里一共住了四只鬼。
一转眼,秋去冬来。
彷徨之间,年关悄然而至。
只要熬过今儿晚上,苏季就满十七岁。然而那个可能对他造成性命威胁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死期是否会如约而至,但又不敢怀抱希望。
现在他几乎不敢对任何事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希望是他一切痛苦的来源。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便是苏季的结论。
风吹着窗户,吱吱作响。
寒风从残破的窗纸里吹进来,像一只冰冷的爪子蹂躏着人们的脊背。
刺骨的寒冷让他无法睡得踏实,只能用破草席盖住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耳畔传来晚祷的钟声,响了三下。
小道士放下钟柱,刚想回去打坐,却发现四面的窗纸被红
光映得发亮,透过门缝向外看去,突如其来的震撼场面,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