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芷这才想起来,这人是父亲多年来生意上的往来友人金广进,在广州也有两家面粉厂子,很是财大气粗,手指上套着两只金灿灿的招财戒指。
楚太太已经回过头对幽芷说道:“芷儿,去书房唤你父亲,就说是金先生来了。”
幽芷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却不知,背后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她,直至不见。
还未到书房,远远便听到楚卓良闷闷而猛烈的咳嗽声。幽芷担心地蹙眉,于是愈加快步地向书房走去。
咳嗽声愈听愈闷,似要将肺也咳出来一般。幽芷一阵揪心,一把推开书房门。
“爸,您怎——”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入眼是触目的红,斑斑的血迹。
楚卓良未料到会有人进来,平日但凡他在书房里旁人都是不会来的。然而今天突然有人瞬间推门而入,抬头望去却是芷儿,楚卓良慌忙乱地将帕子隐到身后,强忍着咳意,强颜欢笑道:“芷儿,你怎么突然进来了?真真……吓了我一跳。”
幽芷原本已被那斑斑血迹惊骇住,又见父亲如此强颜欢笑,眉头却因痛楚不住地皱缩,心中犹如有一把刀生生地搅着,痛得她不敢出声大气。眼前迅速蒙住一层茫茫水汽。
然而她不敢哭。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敢哭。
她怕她这么一哭,父亲会更忧心,更慌乱,更急得身心愈下。
楚卓良胡乱地收拾书桌,文件左右散摊又拢齐,但趁势将帕子掖塞进书堆里,又慌忙地不住抬头,零碎道:“这桌子好久没收拾了……咳咳……芷儿,外面的雪挺大……”
半晌,幽芷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似平日般软暖,哑得有些模糊:“爸,金先生来了。”
直到父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幽芷仍立在门口。
许久,摊开手心,赫然一排深深嵌肉的指甲印。
八
暮色微合,华灯初上。
锦华官邸今日倒是热闹非凡,华灯溢彩,酒浓菜香,满堂笑颜。整整一桌的佳肴,围坐着一堂的人。
沈家四小姐沈宜嘉终于留法回来了,相携还有一同去的未婚夫,李商贾家的少爷李叔鸣。今晚这场盛宴便是替二人接风洗尘的。
沈宜嘉生得并不见多妙曼,当是芸芸,但自有种风骨气质,倒是旁人所不及的。李叔鸣天生一张娃娃脸,能说会道,脾气又特别好。然而当初为赢得佳人芳心倒也吃了不少苦头的,沈广鸿当年初闻此事时勃然大怒,生生叫他断了这个念头,但最终到底是妥协了。当然这些都是旁的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