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无常拿出一把折扇,展开扇面,放在胸前摇了两下。
一阵冷风吹过,凸肚电视机不见了,变成了一幅山水画。
电视机上边的镜框也不见了,变成了一幅美人图。
沙发变成了木椅,衣橱变成了立柜,旧家具的味道渐渐散去,换成了淡淡的沉香气。
整个屋子由老城区的居民楼变成了普罗州的宅邸,年头似乎更久远了,但却少了此前的压抑。
幻无常看了看李伴峰:「看着顺眼多了吧?」
这难道是这地方的真实样貌?
李伴峰四下扫了一眼,摇摇头道:「这还是幻术。」
幻无常有些惊讶,能看穿他幻术的人可不多见:「我听苦婆子说你是旅修,可你这眼晴不太一般,你是不是还兼修了其他道门?」
李伴峰没有回答,只评价了一句:「假的终究是假的。」
「真真假假,非得区分的那么清楚?」幻无常一笑,「你当初在越州,看着那地下歌厅的包厢,不也觉得是真的么?」
李伴峰在暗星局执行任务时,曾经去过一座地下歌厅,其中一座包厢非常的凶险,李伴峰没敢进去。
这事他自然记得:「那时候确实觉得是真的,要不是前辈提醒,我真可能往那包厢里走,那座包厢到底是什么来历?」
幻无常道:「那是大熔炉开辟的一条道路,通往外州的道路。」
李伴峰想起了陆东俊,他自称从大熔炉里逃了出来,被洋甘菊协会召唤,从地下歌厅的大屏幕里钻了出来,直接现身在了越州。
陆东俊当时还说,把他从大熔炉里救出来的是老火车,随身居怀疑这事背后有阴谋,没想到这场阴谋居然是大熔炉主导的。
「大熔炉还有这个本事?」
幻无常一笑:「你觉得大熔炉就是个收留魂魄的容器?那你可太小看了这件宝贝,十一州,三千国,商国能在其中傲视群雄,大熔炉是其根基之一。
商国的很多手段都来自于大熔炉,包括他们独一无二的工法和兵刃,而今大熔炉遭遇重创,商国根基受损,处境委实不妙。」
想起商国严峻的处境,李伴峰的心情有些愉悦。
可想起包厢事件的后续,李伴峰有些担忧,
这件事情没有后续,那座歌厅一封了之。
「前辈,那条道路至今还在?」
幻无常摇头道:「那条路关系着外州的存亡,我哪能留着它?我把那条路给堵上了,但并非我一己之力,还有外州几位朋友帮忙,林佛脚你应该认识,他是我朋友之一。」
李伴峰很好奇幻无常的身份,他在越州出现过,也在三头岔出现过,他和孔方先生有来往,似乎还帮孔方先生做事,而今和林佛脚也是朋友,还帮着外州做事。
现在他又出现在了苦菜庄,在手足盟中还有很高的地位,这人到底算哪方势力?
幻无常看出了李伴峰的疑虑:「你不用担心,我和货郎是朋友,幻修一门是我所创,我们那个时候应该算是至交。」
「原来前辈是幻修祖师,失敬!」李伴峰再度抱拳,「咱们不说那个时候,咱说说现在这个时候,前辈和货郎相处的还融洽么?」
货郎当年的至交太多了,现在有不少都成死敌了。
幻无常笑了一声:「这话问的直了些,我明白你的意思,各个道门祖师有不少和货郎翻了脸,
舒万卷和单成军都在其中。
也有和货郎情分不变的,金修祖师徐晗,就和货郎一直很要好。
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和货郎情分淡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冤仇。我去普罗州,货郎不拦着,但我要在普罗州做某些事情,必须得和货郎打招呼。」
李伴峰索性问的再直接一点:「你当了手足盟的首领,这和货郎算不算有仇?」
幻无常合上折扇,把扇子变成了一只茶壶,给李伴峰添了些茶水:「小兄弟,你小看了货郎的心胸,货郎从来没对手足盟下过狠手。
只要没坏了普罗州的规矩,没伤了普罗州的利益,手足盟的所作所为,货郎从不出手干预。
而且我也不是手足盟的首领,手足盟大当家的是天女,这是手足盟不变的规矩,只是因为天女境况特殊,我有时候会帮她处置一些事情。
我确实是手足盟的人,而且在手足盟的身份不算低,但这个身份要看在哪说起,只要进了普罗州,这个身份就不作数,我只是一个本分经营的生意人。
3
李伴峰一证:「身份还能这么论?」
幻无常点头道:「我一直都这么论。」
「苦菜庄不是普罗州的地界么?」
「你眼前的这个苦菜庄还真就不在普罗州!」幻无常指着窗外道,「汽车、信号灯、电线杆子,这些都是真的。」
他回手碰了下电灯开关,客厅棚顶的吊灯亮了:「这个苦菜庄在外州,寻常的地图上查不到,
但你可以去暗星局的档案室里找一份机要地图看看。
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地界,我现在身在外州,才算得上手足盟的成员,身份上的事儿,咱们一定得区分清楚。」
李伴峰理解了幻无常对身份的定义,随即问道:「除了手足盟的成员,你在外州还有什么身份?」
「我是外州的朋友!」幻无常给了一个十分模糊的概念,「在普罗州,有不少人和外州是朋友,林佛脚是其中一个,宋千魂也是其中一个。」
李伴峰挑起了帽檐,幻无常这话说得不清楚,宋千魂和林佛脚虽然都在外州,但两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宋千魂和外州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不光是他本人,他的女儿,他的鬼仆,他的裤,都和外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林佛脚就特殊了,他和外州的关系很微妙,说他亦敌亦友倒还贴切。
「前辈,你在外州的身份和林佛脚相似,还是和宋千魂相似?」
幻无常把茶壶变回了折扇:「比林佛脚近一些,比宋千魂远一点,我不像林佛脚,对外州很多事情不闻不问,但有些事,也不会像宋千魂那样直接插手。」
李伴峰道:「劳烦前辈细说。」
幻无常举了个例子:「暗星局里出了个败类,就是那位王副局长,他被商国收买做了内鬼,害死过不少人,也做过很多恶心人的事情。
我一直想除掉他,可我自己没法下手,所以只能给你一些暗示,可惜你在越州的时候没能听懂,等到了三头岔之后,终于帮我把这人给除掉了。」
李伴峰后来确实把王副局长给处理了,但这事儿应该不用办的这么复杂。
「对付那么一个败类,还需要从我这借刀么?」
幻无常摇头道:「我不能直接出手,否则会在外州带来不必要的矛盾和误会,我在外州还有不少生意要经营,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以后的路会不太好走。」
李伴峰默然无语。
幻无常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有点软?」
李伴峰没直接评价:「每个人做事各有分寸。」
幻无常一笑:「不用说得这么委婉,当初单成军曾经当着我面,说我是个爱躲事儿的软骨头。
要是就这么一句话也就算了,他居然说我骨头比车无伤还软,当时真把我给气坏了!
可生气归生气,我没和他争执,我确实是个爱躲事儿的人,这点我也认账。
跟着货郎一起打仗的时候,我就一直躲着那些烂事儿,他们争兵马我躲着,争粮草我也躲着,
他们对愚人城下黑手,我不掺和,可我也没有告知货郎。
等把圣人打跑了,单成军让货郎当皇帝,货郎不当,单成军高兴了,他说他要当皇帝,我没说答应,可也没说不答应,反正我不当皇帝,谁当我都不在意。
但货郎不答应,他把单成军给打跑了,他说普罗州不能有皇帝。
他想的是挺好,可人与人不一样,狠人和善人不一样,聪明人和老实人不一样。
总有人想当主子,就注定有人要为奴,这事儿谁也改变不了,于是我就给货郎想了个主意,我给他们做一场幻境,让他们都做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