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七催了一句,舒万卷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本以为这次一定能离开宅邸,可他没想到,院墙外边有一道界线等看他,
李伴峰的关门闭户之技被江玲儿指点过,威力今非昔比,穿过这一次,舒万卷左腿断折,右腿血肉模糊。
全无防备之下,舒万卷没动用天合之技,这下真被伤着了。
此间哪里来的陷阱?
李伴峰的界线可以不闪光晕,舒万卷看不出痕迹,也不敢断定自己到底被什么东西给伤了。
更要命的是,越过了院墙,眼前还是那座三层洋楼,李七和周文程依旧等在院子里。
刚才不是用同文共规,让法阵消散了么?
为什么这迷魂阵还在?
这不是迷魂阵,这是李七的连阔洞房。
舒万卷说不让追,李七可以不追,但李七可没说放舒万卷走。
「穷寇莫追!」舒万卷声音很大,可心里没底。
「你到底走不走?」李伴峰和一群影子目送他离开。
再次穿过院墙,舒万卷这次用了替身,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是宅修界线,做的非常隐蔽。
这附近还有宅修高手?
思绪飞转之间,两条蟒蛇破土而出。
一条蟒蛇缠住了舒万卷,舒万卷化身为墨汁,墨汁被蟒蛇吞噬,身躯壮了一圈。
舒万卷在另一片文字中现身,另一条蟒蛇随之破土而出,又把舒万卷缠住。
舒万卷用文字替身再次摆脱,可只要他一现身,就会立刻被另一条蟒蛇缠住。
两条蟒蛇交替出手,不断吸吮舒万卷身上的文字,舒万卷来不及使用其他技法,身上的文字也快被耗尽了。
鲁老板摸了摸唇边的胡须,神情冷峻的看着舒万卷:「师尊,以后不用为我这个弟子如芒在背,食不下咽了。」
舒万卷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他必须拼尽全力抵挡周文程的技法。
这个技法是专门针对舒万卷设计的,蟒蛇来自墨汁,墨汁来自舒万卷,这两条蟒蛇就能时刻锁定舒万卷。
舒万卷与替身之间的转换速度太快,一条蟒蛇跟不上他的速度,必须得有两条蟒蛇轮番围堵。
如果舒万卷现了真身,这两条蟒蛇能让他受重伤,如果舒万卷用替身,这两条蟒蛇会一次次毁了舒万卷的替身,并且继续从替身上吸取墨汁。
整个过程,却跟吸血一样,舒万卷越发虚弱,能够脱身的机会也越发渺茫。
这就是舒万卷不敢让周文程抢回先手的原因,一旦周文程占据先手,就可能把舒万卷逼到生死线上。
看着舒万卷在技法之中苦苦支撑,鲁老板神情凄然,眼圈泛红,慢慢流下了泪水。
李伴峰认真观察着鲁老板的表情,鲁老板难道要用铁证如山之技,送舒万卷最后一程?
他会愚修技么?
他为什么哭的那么真切?
该不是念及师生情谊吧?
鲁老板好像真的心软了。
两条蟒蛇渐渐乏力,速度变慢,战意也衰减了许多。
舒万卷从两条蟒蛇切换的间隙,找到了一处空当,逃了出来。
李伴峰不能放他跑了,他冲上前去,准备用影子围死舒万卷,忽听周围哭声此起彼伏。
有人豪陶大哭,有人轻声鸣咽,有人强忍泪水,却还忍不住抽泣,有人边哭边唱,唱词时而清晰,时而含混,有人边哭边喊,时而苦苦哀求,时而破口大骂。
哭声之中,李伴峰只觉得双眼发胀,鼻子泛酸,嘴里发黏发咸,眼泪忍不住也掉了下来。
这一哭,连阔洞房松懈了,关门闭户也松懈了。
这一瞬间的松懈,比眨眼还快,可舒万卷就有这个手段,他成功的把握住了机会,一排书卷架起了一道桥梁,舒万卷踩着书卷,跑出了李伴峰的宅院。
舒万卷刚一落地,正担心自己难以走脱,李七是旅修,随时可能追赶上来。
怨忧伤忽然现身:「侯爷,随我来!」
法阵运转,十几名鬼仆化为灰烬,舒万卷和怨忧伤都不见了踪迹。
宅邸里,鲁老板和李七还在流泪。
鲁老板擦擦眼晴,对李伴峰道:「这是哭修技,哀鸿遍野,附近有个层次极高的哭修。」
李伴峰带上影子四下寻找,却没能找到舒万卷和那位哭修的踪迹。
怨忧伤和舒万卷一起从法阵里掉落出来,怨忧伤稳稳站住,舒万卷倒在地上,半响起不得身。
「侯爷,你受伤了。」怨忧伤伸手去扶舒万卷,舒万卷轻轻摆手。
他受伤不重,只被界线伤了一次,可战力严重受损,原本就快复原了,这一下几乎全都赔了进去。
越到这个时候,舒万卷越信不过别人。
怨忧伤四下看了看,虽说已经离开了绿水湾,但毕竟是普罗州的地界,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侯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舒万卷没说话,他从衣服上扯下来一些布条,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以他的修为,这样的包扎能有什么用处?
他明显不想理会怨忧伤。
怨忧伤感觉有些委屈,他看着舒万卷道:「侯爷,我是真心来救你的,并没有别的企图。」
舒万卷头都没抬:「多谢你了,你叫怨忧伤是吧,怨大侠,我记得你年岁不大,应该四十出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侯爷,你可知道为了救你,我花了多大的本钱?」
这可不是怨忧伤邀功,为了救下舒万卷,怨忧伤用了两重阵法,搭上了无数鬼仆。
舒万卷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等回了朝歌,我帮你请赏,至于赏赐多少,却要看乔大人心意。」
怨忧伤面无表情,默默站在了一旁。
鲁家书屋里,伙计烫了酒,湖了茶,准备了茶点和下酒菜,鲁老板先敬了李伴峰一杯酒:「七爷,鲁某欠你一条性命。」
「咱们之间不说这种话,」李伴峰看了看书桌上的纸笔,「要不,你写个欠条?」
鲁老板直接把欠条拿了出来:「鲁某已经准备好了。」
「你这人真是,我说句笑话,你还当真了。」李伴峰接过欠条,仔仔细细读了两遍,
确认无误,他把欠条收进了怀里。
推杯换盏,酒茶共饮,鲁老板问了一句:「七爷,你今天到圆竹坊,该不是专程来救鲁某的吧?」
李伴峰摇头:「只是恰巧路过,你怎么会在圆竹坊遇到舒万卷?」
其实他想问一句,你跑到我房子乱写乱画,应该不是有预谋的吧?
鲁老板叹道:「只怪我改不掉爱书的嗜好,看到读书人就放下了戒备,师尊假扮成个落魄书生来卖书,我却上了他的当。」
「他骗你出去,就是为了杀你?」
「他还想问一些事情,算了,不提这个了。」鲁老板让李伴峰稍坐,他去卧房里拿出了两本藏书,交给了李伴峰。
「这是鲁某的珍藏,且作一份薄礼送给七爷,七爷不要误会,这与报恩无关,只是鲁某一片心意。」
两本书的封面上都没有书名,李伴峰拿起了其中一本,鲁老板介绍道:「这是《美人图》,其中收录了古今三十位绝世佳人。」
李伴峰面露不悦:「鲁老板,你给我这种书就不应该了,我虽然是个爱书的人,可我也不是只爱看图,虽说这个图也挺好看,这个图,这个图在哪呢?」
翻了儿十页,李伴峰一张图也没看见。
鲁老板道:「图在字里行间,且看七爷愿不愿一睹佳人的风姿。」
字里行间?
李伴峰对着目录,翻开了一页,内容如下:
佳人骁婉,其颜若朝霞映雪,眸似寒潭淬星,顾盼间锋芒暗隐。红妆不掩英雄骨,胭脂虎威震八荒。
青丝高缩银鳞盔,斜插三寸朱雀翎,摇曳如焰;身披赤金锁子甲,腰悬六尺龙渊剑,
光摄九霄。
朱唇霜,笑可破千军胆魄;柳眉含煞,怒能裂万里层云。
临战则胭脂化血,素手执帅印,令旗所指,三军雷动;卸甲则英气敛柔,罗衣换铁衣,莲步移时,满庭生辉。
之所以翻到这一页,是因为这里说的是李伴峰的娘子,古今三十位佳人,其中有赵骁婉一席之地。
从这字里行间之中,真能看到娘子么?
没有蒸汽和大喇叭,这真的是娘子么?
词句有些晦涩,可李伴峰看的依旧入神,鲁老板道:「七爷,另一本书叫做《浮云问驿》,是一本游记,平时倒也可以翻着解闷。」
李伴峰把两本书都收了,又聊片刻,鲁老板把《墨醇轩》交给了李伴峰:「这是我一友人所作,还请七爷斧正。」
翻了几页,李伴峰频频点头:「这书写得好,有人味儿!」
「比《玉香记》如何?」
李伴峰仔细比较了一番:「我觉得比《玉香记》更好看些。」
鲁老板喝了一杯酒,笑得颇为得意。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把《美人图》中关于赵骁婉的描述,给洪莹看了。
九儿在旁俏皮一笑:「写的文约约,莹莹能看得懂么?」
洪莹哼了一声:「你这跟谁说话呢?要不先给你看看,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讲给你听。」
这还真不是夸口,洪莹确实有这个实力,她是大家闺秀,还是文学爱好者,读这几句文言,根本不在话下。
「该说不说,这写的真叫跃然纸上,骁婉当年就是这个样子。」洪莹看过之后,真心夸赞了两句。
「跃然纸上!」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九儿看过之后,没有太大反应,她对军中的赵骁婉没有那么熟悉。
李伴峰仔细和洪莹确认了一遍:「这段文字写的真有这么传神?」
洪莹点头道:「我读这段话的时候,脑子里都是骁婉在军中时的模样。」
李伴峰沉思良久,拿来纸笔,把《美人图》中的这段描述仔细抄录了一遍。
抄写完毕,李伴峰带着抄本来到随身居外,往抄本洒了一滴血,动用了金屋藏娇之技。
文字在血液之中融合汇聚,身着戎装的娘子,从纸面上浮现出来。
PS:伴峰,你怎么没想到,金屋藏娇不一定非得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