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潭宗,大殿前。
任也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心里顿时有一种自己最近是不是被某位霉逼之人传染了的感觉,怎么什么糟烂事儿都会找到自己呢?
他目光费解的看向苍穹,见十二位黑袍人横空,散发的气息竟遮蔽了北方一角的天幕。
这十二位可不像是普通的超品啊,来者不善啊。
小坏王正有些愣神时,殿内气息涌动,王长风,文侍郎,吕季,爱妃等一众人马,全都飞掠而出。
文侍郎立于任也身旁,抬头望天,眉头轻皱道:“怎么是找你的?”
任也回过神,目光狐疑的瞧着他:“大人,您可别装了,您能不知道?!”
“此话何意?”文侍郎漏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怨愤道:“老夫这几日天天被你们拉着豪赌,不玩就要举报我,老子能知道什么?!”
古潭被围,任也回朱雀城找过林相,但拿到的却是“等条件”三个字,而今时间刚过去不足半日,黄岭市就突然来人了,这说明林相是算到此刻之景的,所以他才想试试文侍郎知不知情,不过现在一看对方宛若痴呆一样的迷茫表情,他心里就已经清楚了,这位老登这两天是赌上头了,应该都没有回过朱雀城。
一行人聚在殿前,都眼神迷茫的瞧着天幕,不明白对方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
青禾书院,许先生也走出了龙门,与这里近百万的残魂、神通者一样,一同抬头凝望那十二道身影。
不过,他与这里的百姓不太一样,脸颊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愕之色,只目光平淡,双手背后,俨然是一副要看吃瓜大戏的样子。
身后,几位住在青禾书院旁的神通者,也都在议论纷纷。
“那十二人的气息好强大的,只一现身,就令整座古潭北方的天道压制变强了数倍。”
“是啊,不过他们来找小人皇作甚?”
“谁知道的,但肯定没有憋好屁。”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想要强杀小人皇啊?!那小人皇会出现吗?”
“不好说……!”
整座古潭市的神通者与此间残魂,足有近百万人,此刻集体望天,又议论纷纷,一时间令这座古城变得十分嘈杂。
……
苍穹之上,那十二人身姿挺拔,衣袂飘飞的悬于半空之中,气息遥相呼应,就宛若十二个黑洞深渊突兀横空一般,莫名令人感到心悸。
这十二人是面壁人中的“血月大祭”,均是五品强者。他们与丁混等人一样,都是动用了某种诡异的生命禁锢之法,在面壁之地中熬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
他们也并不是来自迁徙地旧土,更不是来自某个小秘境,而是借着迁徙地的某条“廊桥”,诡异降临的一群人。
这十二人悬空而立,等了多时后,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领头一位老者名为三通巫师——贾正修,他瘦弱的身躯被黑袍完全笼罩,硕大的衣帽也遮住了较为妖冶的蓝眉蓝发。
贾正修俯瞰古潭,冷笑道:“呵,堂堂人皇,此刻却耳聋眼瞎了吗?是看不见我等啊,还是听不见这响彻满城的呼唤?”
殿前。
“他娘的,这老毕登在骂我,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任也迈步就要登天。
“啪!”
文侍郎立马拉了他一下,轻声道:“慌什么?被骂两句又不会少一块肉。我们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这贸然出去,或可能进退两难,还不如在这里静听一会,看看他们到底有何意图。”
任也斜眼看着他:“感情骂的不是您呗?”
“你怕被骂吗?”文侍郎认真的问道。
“……老子不怕被骂,就怕吃亏。”任也非常真实的回了一句。
“那不就结了。”文侍郎淡淡道:“不上去,晾他们一会。”
话音落,众人便隐去气息,一同站在殿宇前侧,继续暗中观察。
半空中,贾正修又等了一会,却见城内静谧无声,宛若一片死地。
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又如此瞩目的放言整座古潭市,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不由得让人感觉有点尴尬。
“万象门主事之人,可在?!”
贾正修再次开口,声音如山野之风,席卷古潭而过。
数息过去,城内却依旧无人应答。
“万象门高功弟子,可在?”
他被憋了半天,继续退而求其次的开口呼唤,就像是一位独角戏表演专家。
“万象门的知客弟子安在?!”
“……!”
无人应答。
贾正修看着坟地一般寂静的城市,表情相当无语。
这两军对垒,有一方急于攻杀时,那最怕的不是对方以命相拼,而是怕对手像他娘的职业技师一样,怎么搞都没反应,哪怕辱骂她,她都懒得哼唧两声。
“师父,要我看,这小人皇与谭传子说的一样,只重利益,却毫无血性可言。”后方一位年轻的大祭,轻声传音道:“守岁人应该是没有高品在此地,所以他不敢现身。我们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留下战书在此便可。”
“也好。”
贾正修靠着自己人,才找到了一个不算太理想的台阶。
他遥遥看向古潭宗,声若大道洪钟一般,再次开言:“好吧。既然小人皇耳聋眼瞎,听不见我等呼唤。那老夫便留话在此,以百万人的双耳双目,一同见证此刻。”
“轰!”
话音落,贾正修的气息陡然升腾,如一轮黑日横空,自眉心引出一张金光灿灿的文书,并郑重的用双手托起。
他死死盯着古潭宗的方向,一字一顿道:“我面壁人的古皇之子——祁。今日在古潭向秩序人皇下达战书。两年后的今日,我面壁人会在迁徙地的天都神庭旧址,设下双皇之战的擂台,重演当年大世天骄争锋之景,请秩序人皇前来公平一战!”
“若是人皇敢来应战,那不论最终胜败如何,都可一人换一城。”
“人皇到天都,我面壁人便会撤去屠城之战,宁可引天道降罚,也绝不侵犯古潭市一草一木。”
“但若是人皇不敢接下这战书,待一年半后,迁徙地重新开府,我面壁人必率一万神通者,血屠此地,不论人畜残魂,亦或者是驻守此间的神通者,皆是一个不留,斩杀殆尽!”
“秩序与混乱本就水货不能相容,自然也谈不上人伦道德。”
“……!”
贾正修声音冷峻无比,双眼睥睨一城之人,郎朗道:“人皇以人字为先,乃是承载人族气运之人。这堂堂古潭百万之众,残魂与神通者,皆在仰望着你。”
“今日,祁皇子的战书,如阴云一般压在古潭的苍穹之上。是一人换一城,无愧人皇二字的壮举:还是要像一只老鼠,只敢躲在师尊背后悟道,此刻全凭你的意愿。”
“话已至此,老夫只在此等你一刻钟。”
贾正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就如一把重锤在平静的水面上,砸出了万道涟漪。
下方,望客来客栈门前,一群已经必然要留在此地的驻守神通者,此刻瞬间炸窝了。
“我明白了,黄岭围城古潭,就是为了一瓶醋,包的一顿饺子。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小人皇,参加两年后的天都神庭大会,与那什么狗屁祁皇子一战?!”
“没错,这围城之事,只是为了让小人皇没有退路可言。今日他们在百万人的瞩目下发出战书,那不足两日,此事必然会引爆迁徙地。小人皇若是不敢应战,那怕是要被钉在秩序的耻辱柱上,永远抬不起头了。”
“狗屁,老子就不应战,你又能奈我何?我是能少一块肉啊,还是能当场身亡啊?”
“你懂个屁。那小人皇若是寻常传承,自然可以不必理会对方的战书,但他既得人皇二字,那便是大道争锋下,最闪亮的天骄之一,未来很可能证道神位的。这同辈一战,他都不敢接下,那还谈个鸟的凝意立道啊。一人换一城,这就是专门为人皇设下的伏笔。你不敢接,又怎配承载人间气运……他会散运化道,彻底废掉的。”
“我真的希望人皇能接啊!!这样一年半以后,老子就不用拼命拉!”一位光看长相就很怂的胖子,咬牙道:“我只是一位普通的三品匠人……我不善于搏命啊!老子只是想来蹭点星源花花,这有什么错啊?”
“小人皇到现在都没有开言,怕……怕死心中怯战之意较为浓烈啊。”
“别啊,我倒是不怕拼命,但身为秩序的一员,我真怕别人压的抬不起头啊。”一位年纪较大的中年,眼巴巴的看着苍穹,内心代入感极强,也很矛盾。
他很希望人皇能接下这一战,打脸苍穹上的那几位老王八蛋,但他也怕两年后人皇会败在神庭,身死道消。
人皇若死掉,那人间气运必然溃散,而这对秩序阵营来讲,那自然是十分不详的。
在一段平静的岁月中,若是神明传承频频现世,那也意味着滚滚大势扑面而来,秩序与混乱的对抗也会影响到每一位神通者。
龙门前,许青宴负手而立,轻笑道:“两年尚好,可正逢人皇脱胎换骨之时……!”
……
大殿前。
“玛德,这混乱也太恶心了,他们铺垫了这么多,实则就是为了要搞我沙包兄弟呗?!”寅虎骂骂咧咧道:“若是不敢应战,有违人皇之道,这一城之人被血屠于此,我沙包兄弟……恐怕终生都无法问鼎至高了。可若是接战,地点是他们选的,那他们必然早已准备充足,两年后的天都神庭,一定是龙潭虎穴……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扼杀人皇的大好时机,也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天都的。”
此刻,就连看热闹的驻守神通者,都已经明白了混乱阵营的真实目的,那在场的一众高手,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对方这是一步“将军”之棋。
文侍郎乃是守岁人的礼部侍郎,身负重任,自然也要从大局考虑。
他稍作思考后,便立即扭过头,看向了任也:“他们虽然下了战书,但大战却要在两年后发生,我们没有必要急于一时,现在就接下。老夫的建议是,你再回一趟朱雀城,问问林相的意思,他自会有安排的……!”
人群中,任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似双眼死死的顶着着贾正修,实则却盯的是他手里金灿灿的战书。
那战书中隐隐散发出一股气息,令任也大脑空明,宛若原地入定了一般。
“你怎么了?!”
文侍郎见他没有回应,便再次出言询问。
“刷!”
储道爷突然瞪大了眼睛:“……皇……皇道之气?!他肉身中隐隐散发出了皇道之气……!”
众人闻言,全都看向了状态异常的任也,漏出费解的表情。
任也入定,只感觉自己浑身血液沸腾,一股蓬勃的战意直顶天灵盖。
意识空间内,人皇印竟自行散发出了万道霞光,紫云如狂风卷云海一般,彻底翻腾。
人皇剑翁鸣而动,通体闪烁着耀眼的流光,不见一丝尘埃。
“邀战者,乃是屋脊那尊古皇之子。”
陡然间,一向沉默寡言的印哥,突然开言:“杀了他!!踩着他的尸体,闪耀天都神庭,以此凝意,才见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