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众所周知,天姿绝慧的宋国小侯女的儿子是个傻子,天下间的傻子多了去了,但是不傻的傻子却仅此一人,傻而不傻最是熬人,要让一个神智正常的人一直傻下去,那是一件荒谬而痛苦的事情。
三年里,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告诉别人自己不傻了,但是当他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站在小侍女面前时,他所看到的那一幕却让他永生难忘。当时,小侍女的眼睛瞬间大亮,随后,定定的看着他,那晶亮的眼睛却慢慢的黯了下去,她噙着眼泪低下了头,默默的跪在他的身前,缓缓的摇着头,不说一句话。第二天,他的车夫消失了一整天,深夜归来时,少了舌头!
自那以后,傻子彻底傻了。
一直要傻到什么时候?
姬烈不知,姬烈只知举国上下,除了他的车夫与侍女,无人不盼着他傻,仿佛他傻着才是天经地义,也只有他傻着安国才能安泰平和。
这很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是个人都知道安国的邻居宋蛮子不是好惹的,他当初把女儿嫁过来,嫁给了国君而不是世子,这能安什么好心?幸好他的女儿生的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能带来很多麻烦,同时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譬如:成为一国之君。
于是,姬烈不得不傻。
众怒难犯,众愿难违啊,难道只能认命吗?
姬烈裂着嘴,笑了一笑。
或许,还有人例外……
姬烈又笑了一笑,相比方才的笑容,嘴角的傻气与苦涩尽去,代之而起的是决绝与坚毅。
夜幕起了,没有晚餐。
姬烈爬上了草榻,背抵着凹凸不平的黄泥墙盘腿而坐,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斜对面的后窗。
他在等待。
月光摇窗疏影,万籁俱寂。
整个少台城一派静湛,唯有宫城与酒肆《云间雀》的灯还亮着。
“咕咕咕……”
一阵怪异的鸟叫声传入昏暗的房间里,听见这鸟叫声,姬烈眼中闪了一闪,挺身而起,来到窗下,侧耳聆听。
“咕,咕咕……”
鸟叫声持续着,颇有节奏,一长两短,好像在呼唤又似在催促。
姬烈跳下来,走到前面的窗户,推开一条缝,探眼一瞅,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东面的灯
早就灭了,隐约传来滚滚的打鼾声,想来那妇人已然入睡。
姬烈诘然一笑,轻手轻脚来到后窗,推开掩得并不牢实的破窗户,轻快的跳下来,屋外是一片莹白,冷月将这世界笼得稀疏迷蒙。
屋后即是后院,院墙虽矮,但仍然高过姬烈三倍,可这却难不倒他,抱着一根歪脖子槐树往上爬,攀上了墙,嗖的一下,跳将下去。
动作轻盈,犹胜猿猴。
姬烈奔跑在茫茫月色中,宽袍大袖随着夜风飘来荡去,前方的鸟叫声一直在持续,一直在引路,他追逐着那鸟叫声越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