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时候,令她们一生梦魇的一幕出现了。
远处,有十余轻骑飞驰而至。
马到近前,从头一匹马上飞身跃下一个胡服女子。
Duang~duang~duang~的晃得人眼花缭乱。
就见她身未停稳,便已抱拳对那位年轻的唐郡王大声禀报了几句什么,正满面春风的唐郡王神色骤然一厉,把手狠狠一挥……
如狼似虎的郡王护卫便蜂拥而上,李森、众族老,众少年……
这些人首当其冲,几乎是毫无反抗地,便被唐治郡王的随从武士当场拿下了。
直到李家堡被占领,李家三姐妹俱都做了阶下囚,他们还如做梦一般。
大堂上,唐治高坐上首。
被抄出来的一摞账本儿正摆在他身边的桌上。
唐治随手掀开一本,正在看着。
几案的另一边,王刺史如坐针毡,不停地擦汗。
唐治看着账本儿,心花怒放。
李家如此庞大的财产,节府正缺钱用呢,抄没入官的资产,再加上卢家抄来的钱财,足以让整个陇右军、政、经、商、农、牧,以及九曲之地移民和建立榷场等事宜,都按照他的设想,推行变革,支撑到获得回报了。
“呵呵,难怪李家派人,暗中行刺本王,原来他们做贼心虚,暗中做下这许多祸国殃民之事。王太守,你觉得呢?”
唐治扭头,笑望向成州刺史王蕴麟。
王刺史身子一颤,一下子从椅子上滑落下去,顺势跪在了地上。
唐治一动不动,便故作惊讶地道:“王太守,你这是作什么?”
王刺史艰涩地咽了口唾沫,突然转向唐治,叩起头来。
“大王,臣有罪!但是臣绝对没有参与谋刺大王,臣对鸡峰山铸造恶币的事情,也……也是一无所知的。”
唐治的脸色缓缓冷了下来:“你领朝廷功名,享朝廷俸禄。那都是民脂民膏啊!可你身为一方牧守,却不思为民为国,而是攘助豪强,鱼肉百姓,王蕴麟,你是真不知死为何物啊!”
王蕴麟只管叩首,已经惶恐的说不出话来。
随王蕴麟而来的几个官员中,只有两个依旧坐在侧座,对王蕴麟侧目而视。其他几个官员也早面如土色,跟着跪到了地上。
唐治一瞧,这两位这么淡定,都不用调查了,必然是没有和李家同流合污的。
唐治便往二人一指,道:“你们两个,姓甚名谁,官居位职?”
两个官员便站起来,对着唐治一揖。
三绺长髯的那位道:“臣刘丰年,忝为成州长史。”
另一个短髯肤黑的官儿道:“臣秋易,忝为成州司马。”
唐治听了,便乐了。
挺好,成州的二把手、三把手都还算可靠。
把他们提上去也顺理成章。
按照这时的制度,其实地方官的这种二把手、三把手有没有权利,并不取决于朝廷,而是取决于地方上的正印官。
因为,这两位是没有具体职责差派的,他们能分工得到什么工作,完全是由刺史来决定的。
如果这个刺史想大权独揽,那就可以搞“一言堂”,所谓的长史与司马,那就成了只领俸禄的闲职。
反而是比他们职位低的六曹,才是有具体差遣的,王刺史想要在成州与李家沆瀣一气,这六曹若不配合,那就够他头疼的了。
因此,他能做到今天这个份儿上,六曹一个也跑不了,必定是与他同流合污的,反倒是这两个闲官没有下水。
唐治略一思量,便指着秋司马道:“本节度命你,权知成州刺史,即刻上任。刘丰年仍为长史,辅佐秋易。你们二人,回头会接到节府谕令,认真执行。”
秋易微微一讶,但却不好露出失措神色,连忙欠身答应。
刘丰年却是微微有些诧异不解,只是在唐治威仪面前,也不敢有所质疑。
唐治这么安排,是因为,长史的职权固然是由刺史安排的。他不给你安排活儿,或者都是些面上功夫,你也只能憋着。
但是,长史对刺史,有监督之责。
这位刘长史,可有上书朝廷,弹劾过王蕴麟?
所以,他能洁身自好是真的,但……胆小怕事也是真的。
而秋司马,也是个没有与王刺史同流合污的,至于他是不是胆小怕事,唐治不清楚。
但是就这么两个人选了,一个已经明知他胆小怕事,另一个不清楚,事急从权,当然选择后一个。
再一个,三把手成了一把手,二把手必然不服气,就算他本来是个胆小怕事的,有刘长史在旁激励着,也能变成一个干吏了。
唐治举手投足间,便决定了成州之势。
这时,竹小春和狸奴各自捧着一摞账簿兴冲冲地走进来:“大王,李家铸钱的私账,也抄出来了。”
“哦,快拿来我看。”
唐治接过账簿,匆匆翻看了一下底下的结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
狸奴喜滋滋地道:“这是历年下来的数目,李家私铸银钱已经有十数年了,数目当然惊人。”
唐治啧啧赞叹:“果然是暴利,快有李家资产四分之一了。”
竹小春轻咳一声,咬着字音语气道:“大王,人家举告有功吧?”
唐治笑道:“当然有功,有大功啊,当赏!”
竹小春眨了眨眼,道:“大王真的会赏?”
“绝不食言。”
“好!”
竹小春笑靥如花:“依《大周律》,以所查抄私钱之五倍,酬赏举报。小春多谢大王了。”
唐治脸上的笑容依旧,一时还未褪去,只是眼神儿已经散乱了。
五……五倍?
李家私钱之利,约占李家总财产的四分之一。
五倍?
也就是说,我节度府一文钱都拿不到,还……倒欠了小春一大笔钱!
她,变成我的债主了?
一时间,唐郡王心茫茫心茫茫,我的心儿慌呀慌,手中的账簿“吧嗒”一声,就跌落到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