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讨厌的事情
心智人偶对世界的认知是朴素且随主人的，
而萝下确实是朴素的，但是却不怎麽随它的主人。主要原因是老海德温对它的培养方式所导致。
比起大部分人偶心智的觉醒几乎都是使用时长积累到一定时间后再进行碰运气式的积累，由于老海德温对心智人偶有着极高的推崇，因此在带着萝下的军旅生涯中就已经在进行相关的引导了。
老海德温倾向于给萝下做选择，即使非心智人偶完全不会主动做出选择。
他不会只给萝下输出自己的观点，而是在非战斗期间习惯于默默带萝下去感受丶经历。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带给萝下一些东西，漫长的朝夕相处生死相随想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但老海德温更希望自己只是作为萝下成长的基石，而非框架。
在这样的薰陶下，萝下觉醒心智的时间，或许比老海德温自认为的还要早。
只是萝下没有如何表现，只是自己继续从旁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才做出了表露心智的决定。
这是萝下自己真正意义上做出的第一个选择。
它很沉默，在老海德温看来是个「不善表露」的孩子，很多时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心智人偶。
事实上只是它习惯了默默注视。
但是，它发现比做选择更难的，是将自己的选择告诉信任自己的人。
因为那个选择可能并不一定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哪怕是本来信任自己的人。
不过它也选择继续将信任交给老海德温，将有些违背自己身份的选择告诉了这位老拍档：它不想战斗了。
见惯了硝烟，在战场上洗炼而生的战争人偶厌倦了战火。
老海德温并没有赞同。
他赞扬了萝卜单纯的心智所看到的惨剧，并且感谢萝下能将这种要是在战时说出去毫无疑问会遭到报废惩罚的想法说给自己听。
但他不赞同萝下的选择。
战争是件很糟糕的事情，但有些时候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如果家园四分五裂，那麽一切选择都无从谈起。胜利的一方得到一切后确实能结束战争，未来也或许真的能缔造和平，但这一过程中他们以及他们所珍视的又会遭遇什麽？
当时萝下稚嫩的心智并不能完全理解，它没有执也没有遗憾或悲伤，但是萝下心中留下了一个更深的印象：战争确实是件非常讨厌的事情。
讨厌到发生的时候，不会给人以选择。
斯卡洛伐尔的分裂战争结束后，老海德温功成身退，一度与萝下分别，而在萝下继续服役数年后，他靠着关系运作走渠道让萝卜同样得以退休。
虽然身上的许多武装在离开前被拆卸，但萝下只感觉无比地放松。
它不用继续做自己讨厌的事情了。
当它和老海德温再度相见时，那个与印象中想比已经多了些许皱纹的男人，
带着少见的温和笑容向它介绍着自己的家庭。
也是它未来的家庭。
不过，「世事难料」是萝卜被这个世界上的第二课。
海德温一家家道中落，原因可以是老人和他的后继者经营不善，也可以是当初为了小小主人活下去而进行的交换对这一家造成的损耗有多麽大。
小主人和妻子在外勤中意外身亡，老海德温步入老年病症频出直至意识模糊。
就连自己也逐渐老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小小主人的顺利长大。
唯独个子这一方面似乎既没有继承到海德温一家的基因，小小的遗憾。
不如意的事情很多，即使在战争之后保护到了自己的家园，所有人又都好像深陷于泥沼中，一点点挣扎，一点点下沉。
它问过老海德温，说他们是不是被这个国家抛弃了。
老海德温痴呆犯了，喊着：「垃圾忘了扔了，垃圾堆积如山了！」拉比每天都有在好好地做家务，去垃圾的。
萝下默默看着，感觉到讨厌的东西正在越变越多。
然后当霉运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讨厌的东西似乎就会一拥而上。
白色浪潮袭来，讨厌的国家遭遇了讨厌的事情，这并不代表能负负得正，只会让现实像雪崩一样塌下来，变得更加讨厌。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个带动所有东西的齿轮，那至少拉着海德温一家以及萝卜的齿轮，绝对是生锈了。
走得忽快忽慢，一下子将他们丢入垃圾堆，又一下子逼着还没做好准备的他们动起来。
最后，一切都完了，齿轮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权力。
从那件惨案发生时，至今为止。
萝下内心的怒火与愤慨便一直积压着，不曾消弹，只是越积越深。
那来自异世界的魅影，与他见面的时间里，萝下听着对方单方面对不怎麽说话的自己侃侃而谈。
给它展示许许多多不曾见过的东西，
一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心智刚觉醒时的样子，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有趣且并不讨厌的事情又有这麽多。
很多喜欢的东西是不得不去做讨厌的事情才能守护住的。
那一个影子，就像是一个世界。
而这个「世界」再度给了萝卜选择的权力。
于是萝下久违地得以做出选择一一选择去做自己一直以来讨厌的事情。
萝卜找到了那些逃窜的白衣服和监察机关的调查员，不过看到它们的时候，
它们已经化作了尸骸。
没有多少打斗挣扎的痕迹，看来是遭到偷袭身亡。
而做了这一切的凶手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具紫黑色的匀称人偶就这麽坦然地站在道路中央似乎就是在等待着它。
「滴嘟———」
从特徵来看就不难发现对方是和昨夜的杀手人偶有着相同出处的机械人偶，
此时出现在这里目的似乎不会有其他。
「哗—.—...
但对方突然的询问让萝卜微微一证。
【你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滴嘟——.」
【有。】
哗...—·
【我了解了你的事情我的主人很重视亲人，谈及亲人的时候和他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我曾试着了解过人类的亲情，我认为我们三者就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只要继续在主人的手中执行指令，就能和主人一样与亲人长久地相亲相爱下去。】
「滴嘟——」无意义信号声。
「哗—...」
【不过，主人的亲人都因为意外死去了，而三式也已经走了。我很费解—】
萝卜微微抬头：「滴嘟」
【很令人讨厌的事情，所以你会为此愤怒吗？】
对面的人偶沉默了许久：「哗—」
【我们的心智很稚嫩，一式跟我们说，不能让主人和『母亲』知道我们有了心智。而愤怒-我无法理解，对于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只是单纯地无法理解。】
「滴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