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衍没有多想,抬起头来方要应答,坐在书房一旁的满宠却板着一张面孔,轻轻咳了一声。
心头一惊。
曹睿也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声。
卑衍是怕满宠的,而且不仅是卑衍,中军各将几乎人人都对满宠有些畏惧。且不论早年间,满宠为武帝曹操清理政敌时的赫赫凶名,单从满宠威严魁梧的身材、宏亮的嗓音、不怒自威的面孔来说,威慑力就已经拉满了。
卑衍当即警醒,恭敬应道:“臣但听陛下分派,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全无二话。”
曹睿笑了一笑:“这样吧。卑卿此前在辽东就率骑兵,想来也对骑兵更为熟稔,就领这五千骑兵吧。”
“朕在辽东之时,也接见过不少辽东骑将,细细论起来,辽东惯用的骑兵战法与大魏骑军还是有些不同的。到时先让枢密院调研一番,你再与文钦多交流一二。”
卑衍拱手应道:“遵旨,臣明白了。臣领骑兵十余年,谈不上精通,也能算少有心得,臣稍后就去枢密院。”
“甚好。”曹睿看向裴潜:“裴卿,你与卢卿稍后带卑卿去许昌城中选一处宅院,当做朕的赏赐。朕还要与满将军多谈些,你们先去。”
“遵旨。”
“臣领旨。”
“多谢陛下。”
卑衍和裴潜、卢毓二人从书房退出,刚走到院中之时,卢毓便对着裴卿说道:
“文行兄,不知你能否自己带着卑将军前往?我初来许昌,还需安顿一番。”
这种小事,裴潜当然不会拒绝,一个人去反而更好:
“子家这就见外了,你自去便是。陛下给我等侍中们都留了居所,子家去寻内侍一问便知。”
“有劳文行兄了。”卢毓应道。
裴潜和卑衍二人,步行到了宫门外,骑马先至许县县衙处,从许县县令处取了一份空闲宅院的记录。
“裴公,还是由在下领着裴公和卑将军前去吧。”许县县令陈识说道。
裴潜笑道:“不劳陈县令了,我二人也正好在许昌走走,闲聊一二。还请陈县令遣一名小吏带着钥匙跟随我等。”
陈识道:“那好,还请裴公选定宅院后,告知县府吏员一声,到时我好请人安顿收拾一番,方便卑将军入住。”
“有劳陈县令。”卑衍也拱手行礼。
二人坐于马上,在许昌城内的街道上缓缓行着。
裴潜似乎并没有过多挑选,而是与卑衍二人直直朝着许昌城内西南方行着,一炷香的时间后,来到一处紧闭着的宅院前面。
卑衍抬眼看去,此宅院的规制和面积,都比他在襄平的宅院大上数倍。但一打眼看过去,这宅院似乎有些陈旧,大门还紧紧锁着。门槛前的阶梯处,稀稀落落的长着数株杂草。
“许昌之地,比不上洛阳和邺城。”裴潜笑着说道:“若是在洛阳或者邺城城中,自然有许多新宅院可以选。但你也知道,武帝早就建都邺城,许昌虽名为汉都,却萧条了许多,宅院自然也旧了些。”
“宅院虽旧,让陈县令遣人过来修缮一下就好,再添些新的用具,招些奴仆,住起来也应舒坦。”
卑衍连忙说道:“裴公领着在下辛苦来此,在下已经十分满意了,不敢奢求更多。”
裴潜笑道:“不是你一人的宅院旧,陛下九月才到许昌,所有人住的都是旧宅子。枢密院你知道吧?他们现在正在汉时的三公府里办公,一边当值一边拆院子和房子,场面乱的很。”
卑衍拱手道:“有劳裴公了,我已知晓,今日晚些便去枢密院。”
裴潜笑笑,挥了挥手,随行的吏员上前将大门打开。
裴潜下了马,卑衍也随即跟上,二人并排走进了院中,目之所及,院中尽是荒草。卑衍也并不在意,修缮一下就好了。
“此宅如何?”裴卿问道。
“宽敞至极,已超出在下期望。”卑衍道:“就是不知此宅多久没有住人了,此前又是谁的宅院?”
裴潜笑了几声:“若卑将军不问,我也要与你说的。此宅原为颍川荀谌荀友若之宅,你可知此人?”
卑衍想了一下,随即答道:“荀友若?莫非汉时荀令君之弟的那个荀友若?我在辽东,也听过此人名讳。”
“是吗?”裴潜似笑非笑:“太和元年之时,荀家因谋反被查,近支之人尽数被流放凉州。此宅原是荀谌之子荀闳所居,荀闳死后,此宅也被罚没入官。”
“卑将军敢住在此处吗?”
卑衍心中一阵叹息,朝中果然不比辽东,似乎处处藏着凶险,稍不留神就恐跌进坑中。裴潜领着自己来此,难道还能不要吗?
卑衍爽朗笑道:“什么荀氏不荀氏的,在下只是偶然听过名字,并不认得,我一辽东军汉,并无忌讳,此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