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并不感兴趣，我不关心那个文明世界的科技结晶会带来多少便利、什么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什么法律、人权、平等之流。】
【对我而言那只是狗屁。】
【我只在乎牛奶与面包。】
【古书上，描述的那个世界真的存在么？】
【这个年代只有贫穷与饥饿。】
【每天，我目送大哥与父母出门工作，我听话关上门，照顾懵懵懂懂的小妹，她大大的眼睛之中一尘不染，只会咿呀咿呀傻傻笑。】
【我们一家居住灰鸽镇的贫民窟，我们是从东方迁移而来的黑眸族，在灰鸽镇上算是三等自由民，但是社会地位仅仅只比奴隶好上一些。】
【自家庭生下妹妹之后，大哥与父母的压力骤增，我很好奇为什么要生？】
【父亲笑道：希望，是像鸽血宝石一样珍贵的东西，如果没有与你妈相爱，生下你大哥，我们不会努力工作，之后会在某天成为路边的一具冰冷尸体。】
【我似乎理解了。】
【我偶尔好奇，也只是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的灰暗浓烟世界，真的呛死人。】
【门口巷子经常出现死去的乞丐，甚至只比我大五六岁的少年被人当街杀死，而很快也会有“秃鹫”过来清理，搜刮一翻无果之后，骂骂咧咧拖走尸体，随意扔到乱葬岗。】
【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所以我心底时常庆幸这一切。】
【晚上，大哥却是独自一人归来，而且手上多出一笔沾血的巨款，足足二十枚奥古银币，而五枚奥古银币足以支持我们这个小家庭一年的开支。】
【在小妹的笑声中，大哥的眼泪之中。】
【我双目无神，鸽血宝石与那些血色银币一样宝贵吗？】
【人命可不值得二十枚奥古银币。】
【旧厂街，炼铁工厂设备老化严重，容易发生意外，工人不是病死就是累死，但是没有补偿。这二十枚奥古银币是因为威尔逊子爵的小女儿在场，随口赏赐给大哥。】
【灰鸽镇，隶属于奥古帝国，威尔逊子爵的领地之一。】
【大哥擦拭眼泪，二十枚奥古银币足够大哥将我与小妹抚养到十岁，那时候我们就有了生存能力。】
【我并不乐观。】
【失去壮年父亲，只剩下十五岁的大哥，旧厂街那么多人知道我们手上有一笔巨款……】
【那天晚上，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趴在门缝上，看到一群豺狼虎豹窥视，好似要将我们生吞活剥，而我一个七岁小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有什么办法呢？快想想办法！】
【第二天，黄昏的巷口，铁锈味的空气中突然炸开一声闷响。】
【我看见大哥被踹倒在污水横流的地面，毒蛇帮老三的钉靴狠狠碾着他的右手。】
【“钱全部在这里。”】
【我连忙撞开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手攥着银币袋。】
【银币从指缝漏下，叮叮当当砸在碎石路上，毒蛇帮首领弯腰时，他脖颈上的刀疤正好对着我狞笑。】
【这钱我只能当面给，因为不给，大哥会被毒蛇帮活活打死。】
【大哥义愤填膺想要去威尔逊子爵告状，他很顺利的被工厂以“受伤不能工作”为由给辞退了。】
【大哥失去工作，只能在街上讨活，但我们的力量太过弱小，何况大哥还有两个拖油瓶，坐吃山空，我们只能沦为捡垃圾为生的老鼠。】
【三月之后，某次大哥与我外出捡垃圾，回来的时候，屋里被人洗劫一空。】
【我冲进屋内，踩碎了地上的破瓦罐。空荡荡的草垫上只剩妹妹的小帽子，上面沾着陌生的泥脚印。大哥突然发疯似的翻遍每个角落，连老鼠洞都掏了一遍。】
【我不知道妹妹是被人卖了，还是死了……我只能在心底祈祷她能够活下去，因为跟着我们，她一个婴儿也活不下去，迟早会死。】
【我没有看到她尸体，所以我坚信她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
【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一丝。】
【——之后，另外一批捡垃圾的老鼠加入毒蛇帮，他们不允许有人跟他们抢垃圾。】
【大哥不服，看到毒蛇帮手中的铁器，他知道了钢铁就是生存的权利。我与大哥只能靠着偷东西勉强为生，当然被抓住就是一顿毒打。】
【我记得。】
【大哥把偷来的生土豆塞进我嘴里，我拼命吞咽着，喉咙被刮得生疼，之后我们立即蜷成虾米状。】
【皮靴踢在肋骨上的闷响中，我死死咬住衣领，尝到了铁锈味——不知是土豆上的泥，还是嘴里的血。】
【看在我们父母的面子上，他们打累了就会停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久……】
【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
【我蜷缩在散发着腐臭的垃圾堆旁，看着大哥用颤抖的手指翻开一个个发霉的罐头盒。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指节上的冻疮裂开渗血。】
【我们每次等老鼠离开之后偷偷翻，但早就没有了残留食物。】
【第二天，大哥病倒了，我靠在巷口的墙角，已经奄奄一息。】
【三天的饥饿让视线模糊，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远处传来马蹄铁敲击石板路的清脆声响，在我耳中却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突然，那声音停下了。】
【一双锃亮的皮靴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靴尖沾着新鲜的泥点。】
【我艰难地抬头，看到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面前，车窗上悬挂的丝绸窗帘被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掀起。】
【一只红润的苹果从车窗递出，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我愣了一下，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抓住它，指甲陷入果肉，汁水顺着指缝流下。】
【我顾不得形象，疯狂地啃咬着，甜腻的汁液混合着泪水滑入喉咙。】
【吃到第三口时，喉结突然哽住——巷口深处传来大哥微弱的呻吟。我低头看着剩下的大半个苹果，果肉上还粘着我的血丝。】
【“大哥！食物！”】
【我拖着发软的膝盖爬过去，掰开大哥起皮的嘴唇。苹果贴近他齿缝时，他无意识地吞咽起来，喉结像濒死的鱼一样抽动。】
【我裂开嘴。】
【能吃，则还能活！】
【远处马车轮毂发出“吱呀“转动声，我回头时，最后一眼看见那位小姐的蕾丝手套正轻轻放下车帘。】
【我才注意到马车门上的徽章——一只展翅的银鹰，下方缠绕着荆棘与玫瑰。】
【——威尔逊子爵！】
【我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请……等等！”】
【沙哑的嘶吼扯得喉咙渗血。我踉跄着扑向马车，被车夫一鞭子抽在肩头，火辣的痛楚反而让麻木的四肢苏醒。我死死攥住车辕，指甲在漆面上刮出五道白痕。】
【一位莫约十岁的贵族小姐探出身来。】
【“倒是挺结实。”】
【她突然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抵着喉结。我被迫昂头，看见她婴儿肥未褪的脸蛋上，一双蓝眼睛正精确地丈量着我的骨骼——像屠夫掂量待宰的羔羊。】
【“祖父说过……”她满意点头，收回扇子，“荆棘丛里长出的狼，咬人最疼。”】
【远处传来大哥的咳嗽声。】
【贵族小姐忽然绽开笑容，稚嫩的脸庞浮现与年龄不符的算计。她指尖一弹，银币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这是给你大哥治病的钱。”】
【我下意识伸手，银币落入掌心时带着刺骨的寒意。车夫粗鲁地拽起昏迷的大哥。】
【这位贵族小姐名叫黛莉拉，年纪不大，仅仅十岁，但身为贵族的她早就明白自己这一切的来源。】
【作为子爵第十三个孩子，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嫁妆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商贾之女，父亲死后等待她的不是镶金边的请柬，而是贫民窟发霉的面包。】
【要么嫁个好人家，要么破产成为讨生活的平民，那种残酷她见识太多，心有余悸，她当然不想过这种生活。】
【所以……她需要属于自己的“利刃”来保护她的东西。】
【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叫——死士。】
【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死士，除了顽强的意志与生命力，最重要的是——忠诚。】
【这种品质已经很少了，黛莉拉清楚知道自己除了如牛奶一般白皙的身体之外，没有那么多零花钱收买人，但是“价值”这种东西，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太多。】
【关键在于时机。】
【她就算对一名骑士献身，也换不来绝对忠诚，一个金币，足够买下十个壮年奴隶，却买不到一个肯为她挡刀的仆人。】
【她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些比她更绝望的人。一个苹果换一条命，这笔买卖，再划算不过。】
【我们是幸运的，我与大哥之间的感情羁绊，才得以被这位贵族小姐看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