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又是个怂包软蛋,并没有硬闯荣庆堂的胆量,两人一时间有些僵持。
这时,宝玉见堂口门帘掀开,鸳鸯俏生生出来,目光正看向他这边。
宝玉心中一喜: “鸳鸯姐姐,可是老太太听见我来,让你叫我进去?”
鸳鸯脸色微微一僵,压下心头膈应。
话语清淡的说道: “老太太让我告诉宝二爷,堂中大房女眷行礼,碍于家门礼数,请二爷暂且回避。
中午时再来荣庆堂,陪着老太太一起用饭。”
宝玉一听这话,像被人一下卡住脖子,脸色通红尴尬之极,心中愤懑如焚。
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向宠爱自己的老太太,居然也要赶自己走。
他心中委屈悲愤,自己到底得罪了那个,个个都这样不待见自己。
此时,彩云正急匆匆赶来,宝玉出门之后,她有些坐立不安,生怕宝玉在荣庆堂又闹出事。
这会要是再得罪了二奶奶,说不得就不是不发月例,还不知会出什么狠招。
到时二爷脸皮可让人在地上踩,说不得再也没脸面呆在西府。
要是太太追究起来,自己这些屋里人,必要落下不懂规劝的罪名。
彩云越想越不放心,便巴巴赶来荣庆堂探听风声,正好听到鸳鸯一番话语。
宝玉原还想和鸳鸯分说几句,否则这样走了未免太没脸。
只是鸳鸯说过话语,不管宝玉是否走人,纤腰一折,掀门帘便回堂中,没给宝玉说话机会。
彩云见宝玉僵在那里,林之孝家的像个门神,不阴不阳杵在荣庆堂口,她不禁有些头痛。
这些人明摆着合着伙奚落二爷,二爷也不灵醒一些,早些退避锋芒,还傻傻杵在这里丢脸。
上前说道: “二爷,我们先回去吧,等中午再来陪老太太用饭,可别在耗在这里了……”
宝玉虽心中不愿,但也是没有办法,才被彩云又拉又哄的带回自己院子。
…
荣国府,凤姐院。
今日平儿在荣庆堂行家礼,袭人和麝月都是丫鬟身份,自然没资格入荣庆堂观礼。
袭人虽已入宝玉房头,但宝玉还没成亲,她又没生下子嗣,姨娘的名头便悬着,对外依旧是个丫鬟。
袭人麝月和平儿自小相好,今日自然要过来相
送,只等她从荣庆堂回来道喜,也不枉多年的姊妹情义。
平儿的房间有些空荡荡,地上放着几个箱笼,她的衣物首饰等物件,昨日便已收拾装箱。
袭人和麝月即便过来,也没好帮衬的事情,两人只是坐在房里闲话。
麝月笑道: “我们和平儿,还有琥珀、紫鹃、金钏、玉钏儿、翠墨这十来个人,从小便亲近要好。
没想到最后还是平儿最得意,得了一等的好结果。
我日常听旁人总说起琮三爷的事,不仅能为大,模样好,对姑娘家也特别爱惜,而且护短有担当。
平儿这会子可是走了大运,以后必会过的比我们都顺畅。”
袭人听了心中微微酸楚,她费尽心思,哄宝玉上了床榻,最终如愿以偿,成了宝玉的准姨娘。
原本以为在丫鬟之中,她算是最出头得意的,却没想到平儿竟有这等福分。
她虽一辈子都跟定宝玉,即便如此,她也心里清楚,宝二爷和琮三爷没法相比。
撇开两人天差地别的才学官禄,这位琮三爷和二爷似有相同,两人都对姑娘家颇为用心。
但即便是这一桩,其中也大不一样。
当初金钏因二爷闯祸,没脸委屈逼得投井,二爷没有一点办法,反而是琮三爷救了金钏性命。
琮三爷如今身边的丫鬟,大半都不是家生子,
都是琮三爷从外头领来的,其中事迹听了让人心动。
世上的事情最不经相比,有时袭人都有些动摇,二爷对姑娘家的好,似乎比不上三爷那种好……
…
袭人听麝月一味夸赞贾琮,自己跟的却是宝玉,心中有些不服气。
忍不住调笑: “怎么你也瞧上三爷了,不如让平儿给你做媒,说不得能遂了心意。”
麝月听了这话,满脸通红,对袭人啐了一口,说道: “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也说这不知羞的话。
三爷一贯出色得意,又不是我会这么说,府上那个丫鬟不这么说,难道她们还能都做三爷的小老婆。
我自己什么斤两,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你又不是没见过三爷身边丫鬟,个个都识文断字,长得还都跟画里下来似的。
论模样我们比不过人家,论命数福气更是没得比,凭什么痴心妄想,没得让人笑话。
我就想着到了岁数,安生放我回家,家里还有爹娘弟妹,踏踏实实过日子。”
袭人和麝月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打算,笑道: “你有这个志向,自然是很好的。
只是你是家生子,前程大半捏在太太手里,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一桩可要小心。
你将来到了岁数,只怕太太不想肥水外流,万
一把你配了外院小子,那可是要糟糕。
外院那些小子,都是什么货色,你我都最清楚。
被撵出去的檀云便配了外院驾车小厮,三天两头被打的鼻青脸肿。
她暗中找了我几回,原本想让二爷帮忙,可她都和人做了夫妻,旁人哪还插得上手,真是作孽………“
……
麝月一听这话,脸上一阵苍白,檀云的事情她自然清楚,自己往后会不会就是檀云,谁又能说的准。
袭人见麝月脸色难看,知道她心中所想,她方才虽调笑麝月,但这会子说的话,却都是出自真心。
因她心中最清楚,麝月一向的心愿,便是到了年纪放出去,过上正经日子。
麝月既没有做姨娘的心思,对袭人毫无损害,她自己希望她出去得好……
麝月姿色样貌,在荣国府丫鬟中不算出色,但到了外头却是出挑人物。
只要找到合适人家,能嫁人为妻,或与人做填房,府上施恩积德,或许就慈悲还了身契。
麝月将来子嗣后辈就不用为奴,可以正大光明正经做人,这样的事在荣国府也曾有过。
当初麝月进入宝玉房中,多少也巴望宝玉得老太太宠爱,能帮着讨到这等恩典。
但她如今还有这种指望吗?
…
袭人说道: “原本事情都是好好的,没想秋纹这死蹄子缺德,在太太面前说了小话。
招惹太太突然来二爷院子,刚巧听到我们两人说话,太太那日将你骂了一顿,我瞧她很生气……“
麝月脸色苍白,俏脸紧绷,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也知道那日的事情,迟早让我没了好下场。
如果来日真打发我配外院小子,我一头碰死就是,绝不让人如意,到时就瞧哪个有脸!”
袭人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跳,麝月精明能干,嘴巴厉害,自然不是软和性子,骨子里烈性的很。
她会说出这种话头,袭人可不觉得她做不出来。
连忙劝道: “你也不要现在就发狠,左右还有一两年时间,来日方长,到时多讨好太太,总能笼络回来。
我也必定一心向着你,二爷哪里帮你多说道,到时候让二爷去求老太太和太太,必定能成事的。”
麝月比起袭人更精明通透,听了袭人的话语,心中有些苦笑。
以太太的性子,如今已厌恶了自己,哪里还会忍自己一二年,只怕那天得了由头,便要发作起来。
至于袭人说让宝玉出头说话,麝月这一年见多了事情,认准了宝玉的性子,并不相信他会中用。
当初他没救金钏,也没有救茜雪,更没有救檀云,凭什么就会救自己,这也是鬼话,怎么能信。
两人说着闲话,看着房中平儿要搬走的箱笼,心中各自泛起复杂难言的心思。
或有羡慕,或有唏嘘,或有担忧…
这时,一个小丫头跑进房间,两人认得是宝玉院的粗使丫头。
小丫鬟气喘吁吁说道: “袭人姐姐、麝月姐姐,二爷正在房里闹,彩云姐姐快应付不来。
让你们快回去管管,惊动太太可是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