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一边说,一边还朝他走来。
他对他张开双手,起先像是在进行声情并茂的演讲,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阿璨,你想想,除了我,还有谁和你拥有那么多共同的记忆呢?有关你妈妈的记忆,有关我们一家人的记忆,除了我还有谁呢?在你二十岁之前,我们是那么幸福的一家人,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我知道你从童年到青春期的所有烦恼和骄傲,是我缺席了七年,但即便如此,这七年里我们也共同失去了同一个所爱之人——我依旧是那个最了解你痛苦的人不是吗?”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和任何人都不同的家人,以后爸爸也依旧愿意了解你成年后的烦恼和骄傲,不好吗?”
光滑锃亮的皮鞋哒的一声停在了温璨面前。
他看见中年人略带细纹的脸庞,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五官,都仿佛一个个独立的演员,精湛而疯狂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像他表达着感情——悲痛、懊悔、爱、还有近乎愤怒的对于答案的热切期盼。
他简直可以听见这副胸腔里的剧烈震动,震动下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兽类的嘶吼呐喊——“快答应我!答应我啊!快说好!你就老老实实当我的孝顺儿子不行吗?快答应我!!快答应我!!!”
——
温璨笑了起来。
在那两颗亮起来的浑浊瞳仁里,他看见自己逐渐变得扭曲,却始终无声的笑脸。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带着那个被他勾在手里的沉重烟灰缸也动了。
就在温荣眼神一颤,不由自主想要退缩的瞬间,响亮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伴随着老管家一声刻意放大音量的“先生,老先生让您上楼一趟!”
温荣如梦初醒地连退两步,不敢再看温璨,一秒都不停留地匆匆绕开他走了出去,脚步甚至有点踉跄。
等到温荣走了,老管家却还没走。
温璨转头看到他,奇怪道:“您还有事?”
“少爷,”老管家平平看了眼他手里的烟灰缸,“您准备做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
温璨把烟灰缸举起来看了看,“很明显是在缅怀过去的美好岁月啊。”
老管家沉默良久,静静道:“如果您真的能细细缅怀过去就好了——先生和老先生都很爱您,也对您很好,他们负责了您的出身地位,物质来源,学习资源,以及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很多陪伴,就算失去了母亲,您也还能和剩下的家人一起幸福生活,做一个足够成功的,让所有人都艳羡仰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