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还是那副样子。
看似低调实则奢华。
空荡被折射的灯光填满。
非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角落和桌上柜子上的花都换成了蔷薇。
冬蔷薇。
温璨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
他垂眼,在说不上来的预感中一步步走上楼,直至走进温荣的卧室。
池弯刀去世后,他因为无法面对亡妻留下的痕迹,就换了卧室,而原本和池弯刀共用的房间,就和池弯刀个人的书房等一起上了锁,除了打扫的时候,从未打开过。
“来,阿璨,你看看。”
在温荣的召唤里,温璨绕过博古架,看见了靠着书桌放置在地毯上的一幅画。
画的是三人的全家福。
背景是国外人来人往的街头,和漫天飞起来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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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得回家了找个大师来拍?还可以换很多衣服和场景呢,地点也要选在庄园或者别院,就这么随便在街上找个半吊子的艺术家拍不太合适吧?”
年轻的温荣无比龟毛地发出碎碎念,被正在给儿子戴帽子的池弯刀无情镇压。
“哪来那么多讲究?收起你迂腐封建的大家族大公子思想,不会看地图的人一切都是我说了算!不然我就把你丢在外面自己回酒店了。”
“……你也太不讲道理。”
温荣无奈地任由女人给自己戴上不像话的兔子发箍,在她对镜摆弄发箍的时候弯下腰来拍了拍儿子的帽子:“阿璨,忍一忍吧,拍完以后爸爸就带你去洗脸。”
小男孩抬起头,帽子下露出一张点了红痣花了腮红的漂亮脸蛋,眼神却十分生无可恋:“爸,我现在就想洗脸。”
“对不起。”年轻帅气的男人无比诚恳甚至悲痛地向他道歉,“都是爸爸没用,爸爸不会看地图,不敢惹妈妈,也救不了你,你忍一忍啊,爸爸待会儿给你买模型。”
“说什么呢你们?快来拍照了!”
男人立马闭嘴,俯身抱起小男孩转身走过去,若无其事并兴致高昂道:“来了来了!老婆等我!”
老外操着浓重的口音指挥一家三口摆姿势。
他们一边手忙脚乱地照做,一边不停发出人家听不懂的吐槽。
“这pose也太老土了。”
“风好大,阿璨按住帽子别被吹走了,小寸头露出来人家就知道你是男生了。”
“不露出来也知道!我就是男生!”
“好好好你是男生,今天只是假扮一下女生满足你妈妈儿女双全的愿望,等拍完了爸爸给你奖励。”
“阿璨乖,等爸爸妈妈给你生个妹妹你就不用受这个罪了——你想不想要妹妹?”
“谁说要生妹妹了?你忘了生阿璨的时候你有多受罪了?咱们说好了只要一个孩子的。”
“嘿!smile!”
——
街头摄影师一声大喊。
正在吵吵闹闹的一家三口立刻条件反射地提起嘴角,露出牙齿,并同时向彼此的方向靠去。
风还是把小男孩的帽子吹走了,他大惊失色捂住寸头,女人瞪大眼睛抬手去抓,唯独男人像个傻子一样抱着小孩歪着脑袋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笑脸。
白鸽在他们背后哗啦啦展翅。
异国街头的夕阳勾勒熙攘的人群和无处不在的花束。
咖啡摊位上白气袅袅,气球在远处升上天空。
画面就定格在此刻。
——
此刻,画面重新流动起来。
在小男孩的眼睛里、呼吸里、触觉中。
风带来的除了声音,还有身旁这个女人的气味,以及温度。
她往上蹦跶着想要抓住帽子,嘴里发出一声哀嚎,长发扫过男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