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正午，艳阳高照。</p>
南疆气候炎热，没有夏冬之分，高温蒸发了林中的水汽，更加闷热难当。</p>
一队队披着黑袍的南疆士卒沉默地在林中行进，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热度。</p>
黑袍</p>
他们构成了黑色的洪流，往下俯视，就像恐怖的蚁群，无声无息地在密林里蔓延。</p>
在南疆大军的前方，有一片延绵广布的兵营。</p>
这兵营外面没挖壕沟，只立了旗杆，围一圈木栅栏。</p>
里面也没有营帐布篷，更像是一块被清理出来之后又胡乱使用的空地，妖怪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休息，大部分直接吐着舌头，以四肢大敞的姿势降温。</p>
“好热，南疆这是什么鬼天气？现在不应该是冬天吗？”</p>
“我们山头的夏天也没有这么难捱……”</p>
“头晕眼花，还没有东西吃。”</p>
妖怪们低声抱怨。</p>
它们来南疆已经一个月了，最开始还很高兴，南疆密林里有许多没见过的动物，果子鲜甜，连树叶的口味都很丰富。</p>
可是很快，它们就吃到了教训。</p>
有时一小片雾（瘴气）都能把它们放倒。</p>
雾气笼罩的水潭腐臭难闻，堆满了白骨。</p>
莽撞的小妖直接丢了性命，也吓醒了其他妖怪——凡人都说十万大山恐怖，所以妖怪们真的以为人间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们居住的十万大山。</p>
吃完教训之后，小妖们再也不敢随便喝水，随便吃鲜果（有毒）了。</p>
却没想到有些树还长了牙齿，会吃肉捕猎。</p>
尽管妖怪会法术，可以大力扯开这些玩意，可是这些植物喷出的浆汁有很强的腐蚀性。几个特别倒霉的小妖直接半秃，遭受了其他妖怪的无情嘲笑。</p>
嘲笑完了，妖怪们忽然发现，秃了在南疆竟然是一件好事。</p>
至少不热。</p>
有太阳的时候，热得都要半熟了。</p>
没太阳的时候，更热，那说明快要下暴雨了，空气滞闷，化形不彻底的妖怪一身皮毛，热得无法呼吸，只能泡水里解暑。</p>
水潭这么好的位置，怎么轮得到小妖。</p>
这就算了，主要是营地附近的食物没了。</p>
无论是会跑的飞禽走兽，还是枝头的鲜果嫩叶，都被消耗一空。</p>
想要去别处觅食，很容易就撞见了其他山神麾下的妖军，发生了冲突；走得远一点吧，一些妖怪直接没有回来，离奇地失踪了。</p>
别问，肯定是被南疆的人抓住了。</p>
——实际上，妖怪心里都有数。</p>
那些失踪的妖怪，只有很少做了南疆的俘虏，剩下的那些妖怪连皮带骨地进了某些同类的肚子。</p>
不是只有山神才吃小妖。</p>
对很多妖怪来说，只要不是自己山头的，那都可以吃。</p>
在外面撞见了，那就各凭本事，实力差劲的倒霉。</p>
于是很多小妖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敢离开营地。</p>
虽然它们是妖怪一时半会饿不死，但是会没力气，而且饿着饿着，就没法维持人形了——然后更热了。</p>
瞥见远处出现的南疆兵卒时，妖怪们甚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还以为热到出现幻觉了，把树林看成了会动的影子。</p>
瞧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跟天上的乌云一样。</p>
还带来了凉意，炎热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p>
“嘎！”</p>
直觉敏锐的鸦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它们疯狂地扑打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叫声。</p>
仅有一部分妖怪转过脑袋，想看发生了什么事。</p>
其他妖怪仍然闭着眼睛，厌烦鸦妖的聒噪，直到耳边接二连三响起叫声，终于忍不住转过脑袋了，然后也加入了惊慌大叫的行列。</p>
南疆大军像黑潮一般冲向营地。</p>
阴冷诡异的气息瓦解了妖怪们仅有的侥幸心。</p>
有些性格暴戾的妖怪怒吼着扑上去，转眼就被黑色洪流吞没了。</p>
“跑！快跑啊！”</p>
没有妖怪想要留下来送死，它们毫无章法地抱头狂奔。</p>
体力与妖力本来就快耗空了，现在更是升不起丝毫拼命的想法，直接把后面闻声而出的山神精锐兵马也冲散了。</p>
“混账！”</p>
这位被天庭敕封为山神的大妖震怒，直接现出原形。</p>
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野猪咆哮着冲向了南疆军阵。</p>
沿途溃逃的小妖，只来得及感到眼前一黑，就被踩成了肉泥。</p>
野猪大妖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团黑色的旋风，大地急促地震动着，无论是妖怪还是南疆兵卒都无法站立。</p>
地面仿佛变成了汹涌的海水，剧烈地上下颠簸，同时飞沙走石。</p>
密林、山峰……在野猪大妖的蛮横撞击之下，摧枯拉朽般地扫平，甚至有半截连着泥土树木的山头直接给撞飞到了半空中。</p>
这恐怖的景象，连数百里外都能看到。</p>
所有大妖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南疆大军袭击了黑彘山神的营地。</p>
“哼，巫锦城太过傲慢，这次栽跟头了。”</p>
孔雀大妖飞到高处，看着战场的方向，心情终于变好了。</p>
黑彘山神是这次攻伐南疆的十八个山神里最强的大妖，虽然它的原形普通，也没有什么上古神兽血脉后裔的噱头，只有蛮力。</p>
“凡人怎么说来着，一力降十会，这头蠢笨暴躁的野猪很难对付。”孔雀大妖阴阳怪气地说，它算计白鹿，却从来不考虑算计野猪，因为后者根本没那个分析利弊的脑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