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回报,张凤磐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王世贞看了弟弟一眼,“张凤磐此人,最奸猾不过。他没有什么道义公理,只有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们此前是帮了他许多,当时他也一口一个凤洲兄麟洲弟,只是他回京后,话风逐渐转变,与我们渐行渐远。
而今他跟他舅舅鉴川公,同列大学士,旷古绝今,权势显赫一时。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啊!”
说到这里,王世贞感叹道:“万历新政,对我等来说,却是云谲波诡,万分凶险。我们兄弟二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方才平安到今日。
而今朝堂上吹得什么风,我们兄弟一概不知,只能听天由命啊!”
王世懋悲伤道:“兄长拜荆石公(王锡爵)之女昙阳子(王焘贞)为师,号称要问道求仙,其实有避世之意。
可是人想避世,世却追着人来。
兄长,要不给荆石公去一封信,他现在好歹也是朝议大夫,江西巡抚,多少知道些朝堂内幕。”
王世贞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山西布政使冯云波私传朝中机要于家眷,而后传闻于市井之中,被锦衣卫探知,报于都察院。
弹劾之下,只能黯然去职。
而今万历新政,官员必须保密机要,当为首要。为兄也认识不少人。
戚元敬(戚继光)、汪伯玉(汪道昆)、胡伯安(胡僖)等人皆是为兄的旧故老友,要是能问,早就一封书信递过去,何须再去问王元驭(王锡爵)。”
王世懋看着满脸愁苦的王世贞,心里暗叹。
兄长,你就是自负才华,自视甚高,早些年就被皇上贬斥故里,还不肯安分守己。你那颗躁动的心,能不能安静几天,不要没事就写文纂典,暗戳戳地訾议时政。
尤其是前几年,没事就抓住万历新政在地方试行时发生的问题,阴阳怪气地抨击内阁总理张居正。
什么虎负不可下,鱼烂不复顾。
霍光、宇文护终于不免
大家都是读书人,你这样暗指,真以为别人看不懂吗?
王世懋知道兄长为什么这么大的气性,一味针对张居正。
还知道当初他不仅针对张居正,还针对李春芳,说李首辅以甘草治理国家,用乡愿明哲保身。
居政府持论平,不事操切,还暗戳戳地与嘉靖初年的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时李文康公相比,说李春芳其才力不及也,而廉洁过之。
说白了就是才干不足,只能装模作样搞廉洁.
其实兄长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嘉靖二十六年,他与张居正、李春芳同科中进士。
李春芳是状元,成了皇上帝师,顺理成章入阁成首辅。
张居正也成了帝师,不仅入阁,还成为新政第一任内阁总理,力推万历新政。
兄长,嫉妒让你迷失了本性啊!
可是你这样的行为,真以为李春芳、张居正和皇上不知道吗?
张四维肯定是在回京后,摸到了西苑和内阁的脉象,所以才会与兄长你疏远!
这个玻璃珠子,不仅奸滑得很,而且对朝堂风向非常地敏锐。
现在皇上南巡,江苏、浙江、沪州各地诸多耆老宿望、文化名人纷纷接到通知,就近前去南京、苏州和上海,等候皇上的接近,以示皇上亲民之意。
偏偏兄长你这位东南文坛领袖,却无声无息,这还不够明显吗?
王世懋想的这些事,王世贞心里都有数。
只是他自持文人的“风骨”,不肯面对现实而已。
我就是写写文章,说说怪话,又怎么了?
我是文人,写文说话是我的天性,谁能压制我的天性?!
两兄弟各怀心事,子孙们却纷纷写好了各自的文章诗词,罢笔吹干墨水,捧到两人跟前的桌子上,一一展开,请他俩一一点评。
王世贞和王世懋强打精神,背着手,一一过目子孙们的诗词文章。
“嗯,不错,尽得老夫的真传。”
连看好几份,王世贞满意地点点头。
王世懋却越看越愁。
现在写旧文诗词的越来越不吃香了。现在讲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王家子孙还在执迷于陈旧的古文和诗词,拿人家的业余爱好当成正业,早晚要把家败掉的!
可是后辈们面前,又不好当面说兄长的不是,只好强忍着。
一位管事走到亭子外面,禀告道:“大老爷、二老爷,有客投贴拜访。”
“天色有些晚了,谁还来拜访。拜帖有写谁?”
“回大老爷的话,拜帖写着河东蒲州张凤磐。”
王世贞和王世懋倒吸一口凉气。
张四维!
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