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第二天就顶着一对黑眼圈,精神奕奕的去找陈循要钱,要粮,要手令。
赈灾的钱粮当然不可能全部从京城运去,大部分还是从当地和附近的州府调动。
朝廷在各地都有常平仓,只是没有皇帝的旨意,不得轻开。
所以于谦只需从京城带上白银和一小部份粮食,然后揣上手令就离开。
离开之前,他还拜托陈循多照顾一下薛韶。
陈循:“……我听说了,你昨晚住在驿站,和薛韶抵足而眠,这才一夜,你们就这么要好了?”
于谦听出了酸意,连忙道:“尚不及你,但他是个好官,当护着。”
陈循挥手让他赶紧走。
于谦却没走,而是往外看了一眼后问他:“开海禁的事,陛下是怎么想的?”
陈循也朝外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陛下年少,尚有雄心,只需多加鼓动便可成行,但宗室那边却不好弄,海贸如今大半掌握在他们手上,加之有勋贵支持,更不愿开海禁了。”
于谦沉默了一下后道:“蠹虫蚀国,国库每年给他们的俸禄、赏赐……”
陈循手动捂嘴,低声道:“噤声,你嫌现在还不够乱吗?赶紧赈你的灾去吧。”
于谦转身就走了。
陈循叹息一声,原地站了许久才去内阁。
杨士奇死后,杨溥被提为首辅,而陈循升任户部尚书,今年才进入内阁,是内阁里资历最浅的。
昨天散朝之后,内阁几位阁老陆续被皇帝单独召见,今天应该会轮到他。
昨日在大殿上陈循虽未吱声,但心里亦是赞同开海禁的。
太祖皇帝当年海禁,一是当时天下初定,国内却未平,无力对抗倭寇;
二是当时的海贸并不能给朝廷带来太多的利益。
但今时不同往日。
不能再走朝贡这一条路。
当年三宝太监下南洋,百官之所以叫停,是因为花费巨大。
哦,花费是国库的,但带回来的钱全都进了皇帝的私库。
国库真的承担不起。
虽然太宗皇帝说,那些钱最后也都充作军资拿去打仗了,但……不在公账,谁也算不清楚那笔糊涂账。
所以还是要开海贸,允许天下万民参与其中,如此才能收关税,要富,那也是富的国库,国库用之于民……
所以,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从皇帝和宗室、勋贵的嘴里撕下这一块饼子了。
潘筠并不担心开海禁的事。
财帛动人心,银矿的事已经江湖皆知了,朝廷想要拦住民意,根本不可能。
朝廷不开海禁,会有更多的人化身为海寇跑去对岸挖矿。
只不过,到时候攻守易势,海寇登哪边的岸就不一定了。
潘筠幸灾乐祸的点完粮食,一挥手道:“够数了,拉走吧。”
村民们立即上前拉粮,回村后再分。
小兰犹豫了一下上前:“庙祝,大春叔他们一家还在牢里呢。”
一个老人连忙上来拦她,低声道:“庙祝能把我们救出来已经很厉害了,不要再为难她……”
潘筠笑道:“不为难,能救出来我自尽力救,若最后救不出来,那就说明不好救。”
老人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小井他们几个能不能下来,若是投降,或许可以免死,也免得拖累我们。”
潘筠:“造反一事牵连甚广,你们家中没有人参加,应该牵连不到你们,领了赈济粮就回去吧,把房舍整理好,看农田里的水稻能不能救一救。”
老人应下,村民们相携离开。
潘筠通过武林盟购买的粮食和药材陆续送到,不仅汾水村的村民,全县受灾的村民也赶来县城领取物资。
本来封禁起来的玉山县城门大开,每日来来往往的灾民填满了街道。
蔡晟没想到自己拉来的资助还没来得及换成粮食和药材,潘筠就先拉来这么多粮食和药材,心中复杂不已,既高兴又忧虑。
他一边让师爷写公文给州府,汇报他们玉山县已经自己解决了赈灾粮;一边担心潘筠趁此收拢民心,越发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