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
皇宫之内,只有微弱的烛火还在摇曳。
“啊!”
只听得一声尖叫,宫内大乱,迅速有阉人走进了屋内,屋内灯火通明,皇帝陈顼坐在床榻,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水。
柳皇后拉住他的手,担忧的看着陈顼,不知所措。
“陛下?”
陈顼大口大口喘着气,又看向了面前的那位侍官们,他挥了挥手,“都出去吧,无碍了!”
阉人们对视了几眼,而后缓缓离开。
屋内又只剩下了皇帝与皇后两个人。
柳皇后忧心忡忡,这几天里,皇帝总是被噩梦所困扰,连着好几天,都是这样,忽然惊醒。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事。 ”
“无事?这几天,陛下总是心不在焉,白天是这样,晚上也是这样,不是噩梦惊醒,就是一直沉默不言语,有什么事是不能与我说的呢?”
陈顼皱起眉头,还是保持沉默。
柳皇后的眼眸里满是悲伤,忍不住轻轻啜泣,“陛下过去有什么事,都是会与我说的,如今这是为何啊?是我犯了什么过错吗?”
陈顼一愣,这才握住了皇后的手。
“并非是皇后的过错。”
“那是谁的过错?”
陈顼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皇后真的觉得黄法氍是可用之人吗?”
柳皇后大吃一惊,她不可置信的问道:“陛下何出此言呢?黄将军之忠义,谁人不知?莫不是有小人……”
“没有!”
陈顼咬着牙,颤抖着说道:“满朝上下,竟没有一个人说他的不是,民间童谣遍地,可竟没有人想要弹劾他,甚至还想联名为他请功担保!!”
“不只是他们,就是你,也如此劝说,莫非黄法e已尽得上下民心吗?朕的将士们,大臣们,乃至连皇后,天下归心?!”
柳皇后是个很聪慧的女人,她瞬间反应过来,赶忙抓住皇帝的手,“陛下!这怎么可能呢?”
柳皇后那温和的脸上出现了怒色,“陛下,这定然是国内那些小人的计策!”
“哦?”
“敌人使了捧杀之计,想要离间君臣,国内这些人曾被黄法e百般针对,怎么可能说出他的好话来?”
“过去弹劾不断,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敬爱了?”
“国内这些小人是知道进谗言已无用,这才帮着敌人进行捧杀,此心可诛也!!”
陈顼的脸色异常的复杂,皇后的话,可以当作是一种开解,可归根起来,还是在为黄法氍开脱!!
作为皇帝,尤其是一个动乱时代的皇帝,陈顼的内心是敏感且多疑的,毕竟上一个以宽厚著称的前朝皇帝的下场历历在目!!
这就不是一个君子的时代,当皇权被撕下了神圣的外衣,众人都明白,皇帝也不过是兵马最强壮的那个普通人而已。
谁有兵马,谁有威望,谁能服众,那他就能给自己披上这层外衣。
陈顼着实是被吓到了。
皇后心里多少明白了些陈顼的想法,她只能换一种说辞来安抚皇帝,“陛下,黄法氍这个人,为人太过刚烈,不知道低头。”
“国内的大族,勋贵们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这次不惜要帮助敌国都要将他拉下来,而他身边的将领们,大多都是国内老将们的子弟,对陛下忠心耿耿。”
“况且,两淮的粮草不足,都需要都城供应。”
皇后从几个不同的方面入手,降低黄法氍在皇帝心里的风险。
陈顼呆愣的坐在床上,听着皇后的讲述,皇后陆陆续续的说出了许多话。
陈顼高耸的肩膀在这个过程之中缓缓放低,等到皇后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陈顼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你说的对。 ”
“都是离间而已。”
“国内那些人,怎么会如此迅速的改变自己过去的想法呢?”
陈顼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低声说了许久,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在自家皇后的脸颊上吻了一口,“休息吧。”
烛火暗淡了许多,不再摇曳。
而在墙面上,烛火所映出的扭曲黑影,却依旧是在狂躁不安的舞动着身体。
次日,皇帝派遣使臣前往两淮,封赏黄法氍,再次表明了自己对黄将军的信任和宠爱。
…
秦郡。
城内时不时就有骑士飞奔而过,这些骑士们都是奉命来抓捕奸细的,抓不住奸细也可以,反正禁止童谣之类的东西再次出现在城内就好。
几个商贾风尘仆仆的看着那远去的骑士,而后走进了一处食肆之内,小厮很是热情的迎接了他们。
正吃着饭,为首的商贾忍不住说道:“看来秦郡这边也是知道了消息啊。”
“什么消息?”
“陛下派了人,要抓黄将军呢!”
几个商贾的攀谈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看向了他们,他们当即就闭上了嘴,不敢多说,只是低头吃饭。
此时,忽有一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而后坐下来。
这人相貌粗犷,孔武有力。
“你方才说什么?说黄将军什么?”
商贾吓坏了,他那双小眼睛里满是惊恐,紧张不安的说道:“我是南边来的商贾,什么都不知道,请您勿要……”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黄将军对我有大恩,你方才说什么?谁要对黄将军不利?”
“这,这只是传闻而已。”
“我们经过建康的时候,听那边的人说,各地都在传唱童谣夸赞黄将军,皇帝很生气,就派人以封赏的名义往此处来,说是要将黄将军单独骗出去,抓住后返回建康……”
商贾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一些事情来。
食肆内的众人皆惊。
那壮汉勃然大怒,“城内四处搜捕奸细,我看你便是奸细!”
“跟我走!”
那人一把抓住商贾,就往外走,其余几个人试图反抗,却怎么都敌不过他,他长得又高又壮,看着他拉着三人往外走,其余几个人也很是好奇,纷纷跟了上来。
路上再次有骑士飞奔而过,那壮汉就拦住了他们,而后将商贾给丢了出来,怀疑这几个人都是奸细。
骑士们那自然是很激动,他们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什么线索。
商贾们都被吓哭了,他们匆忙拿出了过所,从这一路的批示来看,他们确实是从南边来的,也是地地道道的南人,而且是非常靠南的位置……这一路走来,何时到了何处,都是明明白白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从北边来的奸细。
壮汉只好将商贾们所传的话给说了出来。
骑士们大惊失色,当即带着商贾离开了此处。
壮汉茫然的看着远去的众人,看向了左右,“不会是真的吧??我怎么看他们也如此紧张呢?”
此刻围绕在壮汉身边的人已是不少。
这些人也颇为担心。
“朝廷要对黄将军出手?这是为何啊?”
“这怎么可能呢?”
“黄将军的仁德,我们皆知,朝廷为什么就不知道?黄将军到来之前,那些人都猖狂到什么地步了,光天化日就敢进门劫掠杀人,朝廷不抓他们,为什么要抓黄将军?!”
…
徐敬成满脸肃穆的冲进了黄法氍的屋内。
此时的黄法氍正在跟几个郡级的官员们商谈渡口的事情。
黄法氍略带着些火气,“我很早就与你们说了,勿要觉得江北就一定会沦陷!带着这样的想法,如何能治理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