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过新元,再过好久才会回去。”
卓婉秋收到了自家鉴主的传讯,于云顶宫阙的前殿之上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仅是这只言片语的寥寥一行,她就感觉出了自家鉴主变得有些嘤里嘤气。
因为这并非鉴主平日里常用的遣词习惯,若是像平日那般,她应该会说京中之事还未忙完,尚需时间,勿急。
卓婉秋看着传讯,心说不知道姑爷对鉴主做了什么,让自家鉴主都忍不住甚至嘤到了纸上。
“鉴主何时回来?”
“要再过好久……”
丁瑶从山下而来,低头看了一眼信笺,沉默许久后开口道:“这语气,越看越像是幼时的鉴主了……”
卓婉秋闻声抬起头来,看向丁瑶。
她知道丁师姐虽然因为私心较重被鉴主冷落了多年,但确确实实是自小跟着鉴主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所以她对鉴主的了解,其实是比鉴主父母还要多的。
所以她说这语气像是鉴主小时候,那么卓婉秋一点也不会怀疑。
原来不是变了。
自家高高在上的鉴主原本就是这样嘤里嘤气的可爱女子,是接手了灵鉴之后才慢慢让自己变成了鉴主的样子。
此时微风和煦,尽管夹杂着冬日的寒凉,但也是难得的晴天。
玄剑峰上忽然有一阵气劲袭来,搅的层云舞动。
两人抬头看去,便见到灵剑山掌教颜重一袭黄袍加身,带着数十位应天境及以上的长老,仙威滚滚地踏天而来,落地于云顶天阙之下的玄剑峰峰主正阁。
玄剑峰峰主颜景祥身穿黑色云纹袍,与胞弟颜景瑞站在殿门前,见到颜重等人到来,微微拱手。
“丹宗开始送药了?”
“嗯,天剑峰来此便是为了商量丹药份额的。”
丹宗每年给的灵药份额都是定量的,分为年中年末两次送达。
因为数量不多,所以每个峰该拿多少,每个品类的灵药谁多一些,谁少一些,都要经过讨论。
以往的时候,天剑峰仗着底蕴深厚,弟子众多,留给玄剑锋与问剑峰的基本都是些低等丹药,数量也不多。
但随着小鉴主这些年的实力大增,手持灵鉴逐渐成为了灵剑山新的精神信仰,再加上恩威并重的性格,以至于玄剑峰的整体实力不断提高,话语权也越来越强。
此时的天剑峰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飞扬跋扈,关于丹药份额的商讨地也从天剑峰峰主阁变成了玄剑峰峰主阁。
“鉴主离去之时下过御令,今年的丹药要拿到六成。”
“六成?”
“鉴主说问剑峰现在已经日渐凋零了,近几年连参加议会的资格都没有,以至于每年所得的份额连一成都不到,门下也很难招收到弟子,所以鉴主今年打算帮他们拿回两成。”
卓婉秋看着晴朗日头下高山:“过多的内斗所损耗的是灵剑山的整体实力,鉴主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问剑峰作为主脉之一若真的这么凋零下去,最后真的会绝后。”
丁瑶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不怕问剑峰绝后,我只怕鉴主忽然有后。”
“原来你也怕鉴主回来的时候带个大胖小子……“
“不会的,鉴主道心一向通明,自然知晓此事利害,应该不会轻易就珠胎暗结的。”
丁瑶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了鉴主在闭关途中的每个清晨都要出来看男子画像的画面,忽
然有些不太确定了。
女子的美色对男子而言是致命的,而男子的美色对女子同样致命。
莫说是鉴主这种本就倾心于他的了,就连丁瑶自己也不敢常看那男子坦胸漏乳,矫首昂视的画作。
与此同时,天书院也迎来了如灵剑山一般温热的曙光,洒落积雪遍布的山头,照化了枝头的寒霜。
今日无事,袇房啵嘴。
习惯睡懒觉的颜书亦刚刚从房间来到堂屋就被抱了满怀,雪白的脚丫子一阵蜷缩,嘴巴里已经全是季忧的味道。
随后就是起锅烧火,做早饭。
小鉴主则在院子里烧水沏茶,静坐,发傻。
两个人的茶杯是一样的,之前还有下意识地区分,现在已经是逮住哪个用哪个了。
口水都不知道交换了多少次了,再分杯子是谁的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季忧此时看着她坐在雪地之上,小口饮茶,眼神里带着宠溺。
他知道卓婉秋昨日传讯过来的事,此刻有种社会吊毛把千金小姐拐进自己的出租房,便宜占尽的感觉。
偏偏千金小姐自己不想走,甚至有种不想继承家族产业的念头。
季忧以前是看过这种电视剧,每次都会以人间清醒的口吻点评一句,这千金小姐着实太傻,那吊毛有什么好的。
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变成了吊毛本毛,忽然就可以理解了这种心态了。
季忧此时叉着腰,在等待开锅的过程中看着乖巧如猫儿的颜书亦,心说只要不上街,不碰到翘尾巴的猫,这份乖巧还是很迷人的。
“我今天要下山一趟,你在家里等我。”
“去哪儿?”
颜书亦冷傲询问,但眼神里好像在说我也想跟着。
“早上起床的时候忽然想起曹劲松应该是发月俸了,前去关心关心,另外司仙监好像找我有些事情,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你就在家削土豆吧,晚上给你炒土豆丝吃。”
季忧心说我就不带你上街了,免得你又看到翘尾巴的猫。
早饭之后,季忧下山来到了曹劲松的院子,生动地为其诠释了什么叫做该来的总该来的。
不过曹教习也颇有防患于未然的觉悟,早在此前就把钱花光了,见到季忧进院,随手便将空荡荡的钱袋子甩在了桌上。
季忧不相信:“你现在就花光了,剩下几日怎么活?”
曹劲松轻捋长须:“接下来几日,我靠我的爱徒送礼过活。”
“分我一半。”
“什么?”
“爱徒送的礼啊,我最近的开销比较大,不能只出不进。”
曹劲松知道他在院子里养了个女子的事,此时不禁开口:“你养在院子里的那个,到底是哪家的女子?”
季忧看她一眼:“当然是我家的女子。”
“护的跟宝贝似的,连本教习都不说,莫非真是个毫无修为的凡间女子?怕她因此受到威胁?”
“不,我只是怕我说出来之后吓你一跳。”
曹劲松心说本教习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那可是尼山崩于眼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
吓我一跳?除非你院子里的那位是灵剑山的小鉴主!
不过……
曹劲松抬起头看着季忧,心说能让这小子心甘情愿养着,那女子的手段貌似不低啊。
季忧心说你就猜吧,随后起身前往山下。
盛京城中比前几日还要热闹,大批量的马车从主街之上横穿而过,聚集在崇王府门前,让行经此处的季忧不禁驻足。
这些车架全都印着石块一样的标志,随行还有一些上五境高手护送,被崇王立于门前拱手相迎。
这些标注,季忧曾经在当初出使雪域的途中见过。
那夜有无数驾辇腾空而来,将当时随车出行的仙宗天骄请去赴宴,而那些驾辇之上都印着相同的标志。
是云州的灵石联合商会……
季忧在旁注视着,发现他们并没有进入崇王府,简要寒暄之后便朝着南城而去,车轮辘辘之声响彻。
思索良久之后,他朝着匡诚的院子走去。
匡诚此时已经换上了官服,早早地等候在门前:“季兄,颜仙子身子现在可好?”
"? "
“我这收了些农户散养的鸡蛋,养胎吃最好不过。”
季忧抿了下嘴,心说蔫坏的小鉴主这是凭本事假装有孕骗来了鸡蛋吃。
不过,白得的东西总归是不错的:“我方才看到云州灵石商会的人了,他们似乎是朝司仙
监去了。”
“这件事,和司仙监找季兄也有关。”
“灵石?”
“准确来说是雪域妖石。”
匡诚转身将院门锁好:“季兄,我们边走边说吧。”
人族使团前往雪域之后引发了一场夜袭,鳞族族长及门下妖将都被关入雪牢。
这件事所导致的间接影响,是雪域妖石对九州的供应停滞了大半个冬日。
先前还有七大仙宗的人因为拿不到雪域妖石,而纷纷来大夏询问情况。
而最近一段时间,妖族终于恢复了对九州的灵石供应,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却在运输途中却受到了云州世家的阻挠。
雪域妖石价格低廉,偏偏品质极高,以至于云州灵石的价格不断下跌,销量也是随之一路缩水。
云州都是以灵石立足的世家,自然不能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继续下去。
于是他们以修缮全域道路为由,封锁了云州中的几条通商主干道,并暗中向大夏开出了条件。
除了送入仙宗的那些,云州的灵石商会要给每一块雪域妖石增收运税,而且他们提出的
运税几乎等同于灵石原本的价格。
妖族商人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他们的雪域妖石都在冻土层以下储存着,开采难度极大,本就利润就没有多少,如此高额的税金自然难以承受。
可是对大夏来说,他们也没办法。
皇权衰微的这些年来,他们无力去承担官道的修缮和维护,于是早在先皇陛下还在世的时候就把云州的几条主要的道路经营权卖了出去。
所以云州的灵石商会企图抬高运输这种做法虽然看似无理,但却是合规矩的。
事情僵持于此,半月来未有丝毫进展,随后云州的灵石商会便又提出另外一个办法,就要大夏将雪域妖石的经营权交给他们,定价由他们来定。
其实抬高运税也好,抬高定价也好,那些钱对云州商会来说并没有多少。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其实还是想通过抬高雪域妖石的价格,让云州石的价格跟着涨上去,以保住他们的世家根基。